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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兵策(上)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四、《圣宋文选全集》卷二二、《崇古文诀》卷二八、《文翰类选大成》卷一四五
天下之事,莫难于兵;
天下之才,莫难于将。
今夫奉法令、畜士民,虽提顿矫暴之,其逆顺祸福,持非岁月之久,理势之极,动之有非是。
虚徐而议,彷徉而止,利可以缓从,患可以中避。
若夫群数十万之众,局熊罴之气,聚貙虎之力,制之非其道,则若奔马之辔,不可收厉。
吾人人而敌人与抗,时我有瞢,睨我小跌,一有形罅,若弩羽之来不可障。
是故朝为胜兵,暮为野骴;
朝为彊国,暮为丘墟,其存亡死生之速如是。
故曰:「天下之事莫难于兵」。
生者人之所甚乐,死亡人之所甚恶,将使人触白刃、冒流矢,赴死如赴生;
安逸人之所至愿,劳苦人之所最病,将使之草食水饮,介胄而骑,角逐出入于死生之场,趋劳如趋逸;
耳目之众也,将使之莫敢不一;
心志之异也,将使之莫敢不同;
我之迹,将使之不可窥;
彼之情,将使之不可隐。
故曰:「天下之材,莫难于将」。
一治十,十治百,百治千,千治万。
万一者将也,百万者兵也。
以一人动静进退而百万之命系焉,故国之命在师,师之命在将。
国轻用将,将轻用师,危亡之本也。
非仁不能以怀物,非威不能以戢士,非勇不能以震敌,非智不能以应变,非信不能以固结。
专于仁则慢而不为用,专于威则怨而不为用,专于勇则力折而机误,专于智则声蔽而实穷,专于信则事滞而利失。
备者多胜,专者多败。
故将之材得则兵未战而先胜,将之材失则兵未战而先不胜。
有不可用之将,无不可用之兵。
将胜则兵少以为多,兵弱以为彊;
将不胜则兵多而乱易,兵彊而陷速。
知兵必胜之将,其大略盖出于智谋、仁义,而仁义施之阳,智谋藏之阴,阳明而无不知,阴潜而下不可见。
至哉,知此者其知所谓为将乎!
故良将之材未易有也,有之而未易知也,知之而未易用也,用之而未易终也。
非至君不能用将,非至将不能用兵,非至兵不能破敌,兵事将材之难如此。
太祖皇帝角材智、合寇雠而任之,即位之四年,慕容延钊荆南高继冲献其地。
五年,王全斌代蜀。
六年,降孟昶、平三川。
十一年,潘美之兵趋广南,数月而絷刘鋹
十五年,一曹彬,桥长江,过师于采石。
十六年,拔金陵,俘李煜
将明卒锐,势如决河海,声若走风霰,素定之策,印圈钥勘,不失寸尺,算日数刻,以俟捷奏。
积世之珍,入于王府,数路之籍,登于版图。
以此之将,将此之兵,故兵用而武功成,将出而敌国破。
长摹远据,以授后圣太平之业,百年馀矣,庙堂之上,习于安娱;
辕门之口,恬于豢养。
兵不知律,将不知兵,国不知将。
观今之所谓将,其在内者,徒车骑容冶,日奉朝谒,利厚禄以肥子弟,茍声色、美田宅而已;
其在外者,资公养之费,约结要人,酣歌玉食,希冠盖之誉,庇占惰卒,便豆觥庖厩、织纴绣画、针韗凫锻、伎巧玩好之事而已。
其于训练之精粗,赏罚之后先,士气之彊怯,地形之迂直,鹅鹳之疏密,虏态之诚伪,慢焉不知百一。
以此之将,将此之兵,是故治安闲暇之日,名繁数稠,高位大俸,索上农夫十户之赋,足以给一兵;
悉关市之征,不足以奉一将。
阔视哆言,尚各不满,一旦走檄传警,投之敌前而用之,小出必小挫,大举必大北。
血丹原野,肤钝锋刃,四夷以为大噱。
非天之灾,非地之变,非时之不幸,国不知将,将不知兵,兵不知律之祸也。
韩非曰:「所用所养,所养所用」。
故臣愿陛下于优安寡事之时,留神于兵,垂意于将,当涂以收之,当术以验之,委之以难而观其决,付之以事而观其应,问之以疑而观其虑,尝之以政而观其材,愒之以险而观其忠,较之以气而观其勇,则将斯得矣。
《诗》曰:「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今此下民,或敢侮予」。
孟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
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
北有松陉之膻丑,西有赫连之遗种,南有盘瓠、杂獠、丁黎馀民。
陛下畜十馀将,练数万人,守则守,战则战,四边必睥睨而不敢动。
备虑之有素,谁敢恐惧中国而侮之者!
陛下垂拱于太平之上,澹不早图,岁茍一岁,日茍一日,养不可用之将,蓄未尝战之兵,猝有风尘从疆而起,扰吾赤子,掠吾土毛,然后骇而为之,则亦暮已。
韩忠献公琦行状熙宁八年八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八
韩姓出晋卿献子后,国于韩,秦灭韩,子孙分散,以国为氏。
案公所为家谱,推其先世功行爵里,至于八世有次序,曰:远祖居深州,为博陆人
八代祖朏为沂州司户参军,生洹,为登州录事参军
洹生全,为处士,老博陆
全生三子,曰乂宾,曰文操,曰存。
乂宾生定辞、昌辞,文操生隐辞、晦辞、审辞,存生正辞。
乂宾仕为成德军节度判官检校太子左庶子,兼御史中丞,以唐光启二年镇府立义坊之私第,以龙纪元年博野县蠡吾乡之北平原
其子昌辞为坡城县令,以天复二年三月终于真定,以天复三年七月蠡吾
晋天福二年祔夫人张氏,改葬赵州赞皇城之北马村,是为高祖
昌辞生一子璆,终广晋府永济县,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齐国公
夫人史氏,追封齐国夫人
始葬相州安阳县丰安村,则公曾祖也。
生公之皇祖构,仕本朝为太子中允、知康州,终于治所,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燕国公。
夫人李氏,深人嶬之女,晋相崧之犹子,追封燕国夫人
皇考国华,谏议大夫,卒建州,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为时劳臣,国史有传。
庆历五年安阳县新安村尹洙师鲁志其墓,今富郑公为神道碑,载公事业甚详。
夫人罗氏,谏议大夫延吉之女,邺王绍威之孙,追封魏国太夫人
公之所生母胡氏,蜀士人觉之女,追封秦国太夫人
五代祖以上皆葬蠡吾,惟高祖赞皇,由曾祖以下皆葬安阳,故公为相人。
公之八代祖以下遭乱,虽仕不显,而皆以儒学行义世其家。
皇祖有功有德,用不极其器,一时有识咸谓庆必在后。
公生泉州,将生,秦国有异梦,晨有释子,状异服怪,不知其所从来,忽诣门曰:「是间有奇儿,毋失护视」!
忽不见。
公既长,朴厚不浮,少嬉弄,视瞻步履端正而中甚敏,所学不用力而过人,性淳一无邪曲,孝于其母,悌事诸兄,皆不教而能。
天圣五年仁宗初临轩试进士,公二十岁,名在第二,授将作监丞同判淄州,侍秦国之官。
踰年,秦国亡,哀毁过礼。
服除,迁太子中允,又改太常丞集贤院,知左藏库,徙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
时高科多径去为显职,鲜肯勤吏事,公独视狱讼、决曲直,终日坐府舍不倦。
府君王博文固已奇之,曰:「志异常人,此大器也」。
度支判官,授太常博士
景祐三年,求外补,得知舒州
留不行,以右司谏供职。
劝上明得失,正朝廷纲纪,亲近忠直,放远邪佞。
时灾异数见,宰相非其才,参政事者喜言谑,望轻无所补。
或私名器,用之中书,事拥不决。
公屡上疏,数中书不法事,疏寝不报,则乞出疏示中书
御史台集百官会议,决正是非。
论既坚,卒罢执政四人者。
又言赏罚当从中书出,今数闻有内降,此章献明肃馀弊也,不可不止。
王曾、蔡齐、宋绶,当世名臣,宜大用。
上纳其说。
王沂公见公论事切直有本末,喜谓公曰:「比年台谏官多畏避为自安计,不则激发近名。
如君固不负所职,谏官宜若此」。
沂公天下正人,公得此益自信。
未几,同议雅乐,知胡瑗、阮逸、邓保信黍尺钟律之法出私见,乖戾古制,奏罢之,仍用王朴旧乐。
公为谏官三年,排斥权倖,数称进名臣杜衍、范仲淹等,补时政之阙七十馀疏,凡数百事,施用者十常七八。
朝廷宠其尽言,累欲用公知制诰,人以谓公,公曰:「吾乃以言责取利耶」?
议亦中寝。
右司郎中昭文馆直学士充接伴使。
解开封府举人,与三司同定茶法。
契丹正旦国信使,还朝,同三司省国用,转起居舍人知谏院宝元二年,擢知制诰知审刑院
益、利路岁饥,为体量安抚使,加三品服。
蜀地号富饶,产金帛纨锦,中州岁仰给,有司乘便刻取,赋徭烦重,诸郡设而买院收市上供物,不以其直。
公为轻减蠲除之,逐贪残不职吏,罢冗役七百六十人,为饘粥济饥人一百九十馀万。
人曰:「使者之来,更生我也」。
赵元昊初叛,兵锋锐甚,中国久不知战,人心颇恐,士大夫多避西行。
公使蜀,道潼、陕归,奏事便殿。
上问西兵形势,公具以所闻对。
上谓曰:「朕比忧乏人按边,卿其为朕往」。
陕西安抚使,趣上道,公勇欲自效,驰至延安,则羌已解围去。
士气沮伤,将吏往往移病求罢职,公辄选练材武,治战守器,慰安居人,收召豪杰,与之计议,檄诸郡守城郭,如河北,始设烽燧以候虏。
先是,大将刘平战北,或诬其叛去,遂锢守平妻子,具狱河中府
公力辩白释之,录战死者赙恤赏赠。
边臣皆劝范雍延州,朝廷以为不能,欲以赵振代。
公奏曰:「振粗勇,可使搏战,非谋议守边材。
愿留以观后效,无已则起范仲淹为可。
臣为国家忧,非私仲淹也。
若涉朋比,误陛下事,当族」。
庆人陈叔度等陈边防策,既而补官东南。
公奏曰:「忠义愤懑,为国献计,虽稍收用,乃置于僻左,实羁縻之,非所以开示诚意、来人才也」。
又奏罢率马令以宽民力,及裁处他利害甚悉,上益知可办大事。
康定元年五月,天子命公竦都护西师,开府永兴军,而以公为枢密直学士陕西经略安抚使同管勾都总管司事。
未几,遣学士晁宗悫入内都知守忠督出兵攻贼。
公曰:「如诏意为便,不则元昊聚兵出不意攻我,我仓卒赴敌,必败」。
合府争曰:「承平久不习战,羌寇暴起,今兵与将未训讲,其可深入客斗乎?
愿谨关塞以岁月平之」。
公所论不得用,使持奏还。
元昊镇戎军偏将刘继宗逆战,果不利,诏下切责,俾以进兵月日来上。
众复守旧议,公曰:「军事虽可择便宜行之,然大计亦不当固拒」。
乃划攻守二策,求中决。
公驰驿奏阙下,上许用攻策。
已而执政以为难,公不得已,独上章曰:「元昊窃数州之地,精兵不出五六万,馀皆妇女老弱,举族而行。
我四路之兵不为少,分戍数十城寨,彼聚而来故常众,我散故常寡,每遇每不敌,是以元昊能数胜。
今不究此失,乃待贼太过,以二十万重兵惴然坐守界濠,不敢与虏确,臣实痛之。
愿更命近臣观贼之隙,如不可不击,则愿不疑臣言」。
奏虽不下,知兵者以公说为然。
公往来塞下,勤苦忘寝食,期有以报上。
出按屯,至泾原,闻元昊乞和,公谕诸将曰:「无约而降者谋也,宜益备,不可懈弛」。
遽调兵瓦亭,兵未集,贼果钞山外。
公指图授诸将曰:「山间狭隘可守,过此必有伏。
或致师以怒我,为饵以诱我,皆无得辄出,待其归且惰也邀击之」。
裨将福、王仲保狃小胜,数违制度。
公遣府吏耿传就诘责,不从,则又檄福曰:「违节度,有功亦斩」。
任福犹进兵,遇伏,遂战死。
嫉公者乞置公大罪,后大帅使收馀兵,得檄衣带间,封上之。
安抚使王公尧臣亦以实奏,朝廷知罪在诸将,止左迁右司谏,以职知秦州
数月还旧官,仍进礼部郎中,兼秦陇凤翔阶成州路驻泊步军都总管、兼经略安抚、沿边招讨等使。
公在秦,增广州城,以保固东西京,招辑属户,益市诸羌马,讨杀生羌之钞边者,厉兵以待贼。
讫公去,秦贼不敢窥秦塞为盗。
庆历二年陕西四帅皆改观察使,公为秦州观察使,曰:「吾君忧边,臣子何可以择官」?
独不辞。
十月,迁谏议大夫,复为枢密直学士
十一月,充陕西四路沿边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等使,屯泾州
初,京师所遣戍兵,脆懦不习苦,贼常轻之,目曰东军,而士兵劲悍善战。
公奏增土兵以抗贼,而稍减屯戍,内实京师
又以笼竿城据冲要,乞建为德顺军,以蔽萧关鸣沙之道。
既任事久,岁补月完,甲械精坚,诸城皆有备,赏罚信于军中,将亦习斗,识形势,每出辄有功,勇气倍于初。
时公方建请于鄜、庆、渭三州各以土兵三万为一军,军虽别屯,而耳目相通为一,视虏所不备,互出捣之,破其和市,屠其种落,困挠其国。
因以招横山之人,度横山隳则,夏兵素弱,必不能我支矣。
下视兴、灵,穴中兔耳。
章既上,又与范公定谋益坚,而元昊黠贼,知不可敌,亦敛兵不敢辄近塞。
公与范公在兵间最久,两公名重一时,人心归之,乐为之用。
朝廷倚以为重,故天下称为「韩、范」。
仁宗知公久劳于外,遣使密谕旨曰:「卿孤立无人援荐,独朕知之,行召卿矣」。
明年春,与范公同召拜枢密副使
公自请捍边至五表,不听。
既至,与范公伸前议,同决策上前,期以兵覆元昊
夏国送欸,公谋不果用,范公每恨龃龉功不就,故作《阅古堂诗》叙其事,传于世。
边事虽欲讲解,元昊犹上书邀朝廷,其轻者欲自建元,为父子,呼兀卒,及我使与陪臣为列。
二府遽欲从之,公独谓不可许,数廷议,众尚不从。
公持之愈坚,故晏丞相至变色而起。
公守所见不易,卒杀其礼如公言。
仁宗以天下多事,急于求治,手诏宰相杜衍曰:「朕用韩琦、范仲淹、富弼,皆中外人望,有可施行,宜以时上之」。
又开天章阁赐坐,咨访急务。
公条九事,大略备西北、选将帅、明按察、丰财利、抑侥倖、进有能、退不才、去冗食、慎入官;
继又献七事,议稍用而小人已侧目不安。
二府或合班奏事,公必尽言,事虽属中书,公亦对上指陈其实,同列尤不悦。
仁宗识之曰:「韩琦性直」。
苏舜钦坐会饮奏邸,言者欲因缘舜钦事以累一二执政,弹劾甚急,宦者操文符捕人送狱,士人为之纷骇。
公从容奏曰:「舜钦一醉饱之过,止可付有司治之,何至若是?
陛下圣德素仁厚,何尝为此耶」?
上悔见于色。
又近臣奏王益柔为傲歌,乞诛。
公因奏曰:「益柔少年狂语,何足深治?
天下大事固不少,近臣同国休戚,置此不言,而攻一王益柔,此其意有所在,不特为傲歌可见也」。
上悟,稍宽之。
富郑公安抚河北,还至都门,命守郓。
公奏曰:「朝廷闻北虏点兵,弼以忠义请行,事毕归奏,去京师咫尺,胸中筹策,不得一陈于陛下之前,乃责补闲郡,四方不闻其罪,曾无一人为弼言者,臣窃为陛下惜之」。
累上不报。
前此,陕西帅郑公戬以刘沪、董士廉城水洛泾原守将尹洙、狄青谓非便,诏辍其役。
会戬罢兼泾原路,二人犹城之,青欲斩以徇,不克。
戬论救于朝,朝廷薄、士廉罪。
公曰:「二人者实违诏尔,可无罪」?
列十事辨析。
后士廉与二人者诣阙讼,而柄臣为之左右,又属公与当时有名大臣改更天下敝事,侥倖者惮之。
故富公、杜公相继罢去,公亦恳求补外,除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徙郓州,又知真定府,兼都总管
四年间连易三州,所至设条教、葺帑廪、治武库、劝农兴学,人人乐其恺悌,爱慕之如父母。
移知定州事,兼都总管、本路安抚使
定州久用武将,治兵不知法度,至于骄不可使。
明公镐引诸州兵甘陵,独定兵邀赏赉、出怨语,几欲噪城下。
公素闻其事,以为定兵不治将为乱。
既至,即用兵律裁之,察其横军中尤不可教者,捽首斩军门外。
士死国,赙赏其家,养其孤儿,使继衣廪。
恩威既信,则仿古兵法作方、圆、锐三阵,指授偏将,日月教习之。
由是定兵精劲齐一,号为可用,冠河朔
京师发龙猛卒戍保州,在道窃取人衣屦,或饮讫不与人直。
至定即留不遣,曰:「保州极塞,尝有叛者,岂可杂以骄兵戍之」?
易素教者数百人以往,而所留卒未踰月,亦皆就律,不敢复犯法。
一府裨佐如狄青辈,熟闻公平日语,见其施为,后亦皆为名将。
岁大歉,为法赈之,活饥人数百万。
诏书褒美,邻城旁路刺取其政以为法,视中山隐然为雄镇,声动虏中。
资政殿大学士礼部侍郎,又加观文殿大学士,俾公再任。
皇祐年,受武康军节度使、知并州,兼河东经略安抚使
入境,罢前帅所兴不急之役,奏逐怙势不法宦者廖诰然。
契丹吞蚀边地,公遣将苏安静抵境上,召酋豪与语曰:「尔移文尝借天池庙,则皆我地,何可得坏国信义,侵淫诋谰。
我,边臣也,为天子守此土,势必与尔辩」!
契丹理屈,遂归我冷泉村。
代州阳武寨,旧用黄嵬山麓为界,戎人侵不已。
公又遣安静堑地立石限之,自此不敢耕山上。
后公为枢密使,使人萧、吴湛来,以辞受馆伴使张昪曰:「南北地界多相冒,如黄嵬山则可,今已置不辩,愿后谨封略」。
欲勿受,公曰:「彼辞服矣,受之勿失。
异时或有地界为争端,此得以为据」。
受之。
祖宗朝潘美为帅,避寇钞为己累,令民内徙,空塞下不耕,号禁地,而忻、代州宁化火山军废田甚广。
欧阳公修尝奏乞耕之,为并帅沮挠,久不行。
公至,遣人行视曰:「此皆我腴田民居,若旧迹犹存。
今不耕,适留以资虏,后且皆为虏人有之矣」。
遂奏募弓箭手居之。
得户四千,垦地九千六百顷。
属城岁发防秋兵至河外,人病远饷。
公曰:「寇来可前知,奚防秋为」?
罢不复遣。
河东俗杂,羌夷用火葬。
公为买田封表,刻石著,使得葬于其中,人遂以焚尸为耻。
属疾,上旄节,乞守便郡,命以节度使相州
民遮留不得去,至发桥堑道,行六七驿,知不可留,乃还。
守相踰年,疾既愈,召为工部尚书三司使
上道,除枢密使
公以皇朝百馀年,祖宗以征伐平定中国,外临制四夷,机事归枢密府,文书藏于吏舍,朽蠹散亡为可惜,奏择吏整比纪次之。
多得三圣亲笔,见其神断及四方兵要根本,为六百八十卷,则制禄令、驿令,使有成法,三司吏不得复弄文移为稽,故赇赂自绝,迄今以为便。
请稍出内帑钱籴数百万实边备,建遣郝质、王庆民。
度藏才三族故地,命郭霭复城为丰州,与麟府相为羽翼,瞰契丹、夏国相通之道。
嘉祐三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中书习旧弊,每事必用例。
五房史操例在手,顾金钱惟意所出,去取所欲与一日举用之所不决,欲行或匿例不见。
公令删取五房例及刑房断例,除其冗谬不可用者,为纲目类次之,封縢谨掌,每用例必自阅。
自是人始知赏罚可否在宰相,五房史不得高下于其间。
又编中书机密知枢密院,举督天下吏职,严京师司察,不职者及贵臣挟持放纵,有罪无所贷,以惩废弛之风。
阴消宦者权,又议试补宗室外官、兴学校、变科举,别考五路贡士,虽不行,其后颇如其说。
公自为宰相,即与当时诸公同力一德,谋议制作,完备天下。
士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镇风俗,列侍从、备台谏,以公议用之,士莫自知出何人门下。
嘉祐四年,下吁享赦,事多便民者。
诸路举学行尤异,敦遣诣京师,馆于太学,试舍人院差使受官。
立柴氏后为崇义公,法《春秋》存亡国继绝之义。
择才臣诣四方,宽恤民力,籍户绝田租,为广惠仓以广赈恤,募耕、邓废田,劝课农作。
摹方书、赋药物以救疾病。
治最者久其任,以率吏课。
载定令敕,以省疑谳。
弛茶禁,以便东南之人,愚民得无陷大罪。
议者以谓近于三代之仁义,多公所论议施行。
六年八月,进拜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时朝廷闲暇,内外丰乐,百官有司各得其职,四民不失业,幼弱遂,老疾养,外夷宾服,天下称太平矣。
仁宗春秋高,继嗣未立,天下以为忧。
虽或有言者,而大臣莫敢为议首。
公数乘间奏乞选立皇子
他日复进曰:「国继嗣,天下社稷根本,天下元元之命系于此。
今不早定,日复一日,愚臣窃为寒心。
陛下置天下之民于仁寿安乐四十一年矣,惟万世之业,何可不虑!
臣备位冢宰,思所以报陛下,为无穷计,宜莫先此」。
上顾曰:「后宫一二欲就馆,卿其无亟」。
后诞育皆皇女。
一日,挟《孔光传》进对曰:「汉成帝立二十五年无继嗣,已议立帝弟之子定陶王皇太子
成帝中材常主,犹能之,以陛下之圣,何难于此哉!
太祖为天下长虑,福流至今,况宗子入继,则陛下真有子矣。
盛德大庆,传之万古,孰有踰陛下者?
惟陛下以太祖心,则无不可矣」。
仁宗感悟,始以英宗宗正寺
英宗力辞,宦官宫妾势未便,中外皆为危之。
公复启曰:「陛下属之以大任,而不肯当,盖其沉远详重,识虑有以过人,非有他也。
事犹豫不决,招谗慝、生变故。
且名未正则尚得以辞,名体一定,父子之分明,则浮议亦不得复摇矣」。
仁宗纳曰:「如此,则宜乘明堂大礼前亟立为皇子」。
乃召枢密大臣谕其事。
大臣或愕曰:「此大事,无遽」!
上顾曰:「朕意决矣」。
「诚如此,臣敢为天下贺」。
又召学士为诏书,学士亦请对,然后进稿。
英宗既为皇太子,尚坚卧。
公又奏曰:「今既为陛下子,何所间哉?
宫人就谕旨及本宫族属敦劝」。
上如其请,先帝始就庆宁宫。
仁宗弃天下,旦入预主大计,英宗皇帝位,宫门徐开,追百官班宣遗制,卫士坐甲,诸司幕庑下治丧,人情肃然,日至已午,市肆犹有未知者。
公性厚重,未尝名其功,其门人亲客或燕坐,从容语及立皇子定策事,必正色曰:「此仁宗神德圣断,为天下计,皇太后母道内助之力,朝廷有定议久矣,臣子何预焉」?
故一二大事,天下莫知其详。
仁宗皇帝山陵使,述仁宗遗意,省浮费,人不劳而办。
使还,累辞位,不许。
英宗初即位,感疾,公日至寝门,执丹剂跪进。
君臣相知,凡公所进,纳而不拒。
既退,则立帘下,以至诚大义上慰慈寿宫,镇压憸谗,委安内外。
英宗疾已,遂请日视朝前后殿素仗行,幸祈雨,幸宗室丧,以释众疑。
民望见车驾出,咸感涕相贺曰:「吾君貌类祖宗,真圣主也」。
慈寿宫闻之喜,即下手诏,辞预政。
提举修《仁宗实录》,仍进右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恳免凡六七上章,不得请,乃已。
又差兼枢密院事,公复上还相事。
英宗手诏曰:「卿有大德于朕,有大功于时,一旦无名谢事而去,岂不骇天下之耳目,而重朕之过乎?
其辅朕,使无忝先帝之命,则卿之终惠也」。
公顿首奉诏。
为南郊大礼使,祠事毕,恩封魏国公
公辞兼枢密院,朝廷从之。
濮安懿王英宗践祚,例当改封,英宗尤详慎,不欲遽。
既踰大祥,始诏两制议其礼。
两制谓当封大国,称皇伯,中书疑所生称皇伯无经据,又封爵须下诰,名之则未得其中。
事下三省再议。
英宗复诏罢之,而台谏官中书不已,尤指切欧阳公,至相率纳告身。
游说者煽助之,凡论议是中书者,目为邪佞,其势可畏,诸公莫不避匿自解。
公独谓人曰:「此中书事,皆共议,何可独罪欧阳公」?
士大夫叹其平直忠谅,不肯推谤以与人。
英宗所生,讫今为濮王,为仙游县,识者皆疑其非礼意。
公素陕西苦屯戍,馈饷颇艰,当得民兵以为助,因乞籍民为义勇。
二府难其事,谏官亦争之。
曰:「关辅民将惊骇亡去,愿以一身救二十万人死」。
二府以白上。
上曰:「河北有义勇乎」?
曰:「有」。
河东有义勇乎」?
曰:「有」。
「然则陕西奚为不可耶」?
论遂决。
至今关辅为便,人皆服上之言简而尽,而亦多公之守也。
贼寇大顺城,公言宜留岁赐,遣使诘其罪,大臣自文丞相悉以为不然,左右或举宝元康定之丧帅以动上意。
公曰:「军事须料彼此,今日禦戎之备大过昔时,且谅祚狂童,国人不附其势,何敢望元昊
诘之必服」。
大臣或私相语曰:「渠谓料敌,且观渠所料」。
公卒建议遣何次公往诘谅祚,逾月而次公还,以谅祚表闻。
英宗已卧疾,二府起居毕,公扣御榻曰:「谅祚表云何」?
英宗力疾,顾曰:「一如所料」。
及渐革,公亲奉手札授内侍高居简,命学士草制书,立今上为皇太子,别置东宫官属。
上即位柩前,以为英宗山陵使,加守司空侍中
王陶东宫官御史府中丞,意有所觖望,奏弹宰相不押常朝班。
公以宰相日奏事垂拱,退诣文德殿押常朝班,或已过辰正,则御史台放班,行之已数十年为故事。
愤不胜,乃诬诋,语涉不逊,谏官阴为协比。
上察其奸,罢言职,公亦遽乞补郡。
乃遣内侍张茂则赐手诏慰谕起之。
永厚复土,还朝,又以疾辞位,除镇安武胜节度使司徒侍中、判相州,赐第京师,擢其子忠彦为秘阁校理,迁其三子官。
公谓领两镇,近世所无有,力辞不拜,改淮南节度使,虚上相之位以待。
种谔以兵取绥州,纳降人嵬名山族帐数万人,谅祚将以兵报,西边皆警。
公往经略,授陕西安抚使,判永兴军
方行,夏人诱保安军守将杨定杀之以复怨。
既趋关中,知羌苦饥,又负罪,势可以困,奏绝其岁赐,选将厉兵,具餴糗器用,移师西指,为出讨计。
而谅祚死,秉常告哀谢罪,械送杀杨定者李宗贵、韩道喜以自赎。
时议多欲弃绥州,朝廷已屡促废。
公曰:「绥州要害,出贼胁下,已得之,何可废也?
宜增筑,畀属户大酋折继世、降羌嵬名山守之。
后虽不取,足以易地」。
未见听,则使府刘航驿奏。
后果用易塞门、安远故寨,不合,卒留为绥德城,险固可守,虏人常恨失之。
狂人尉仓等谋为乱,以术禽取戮之,不脱一人,宽其诖误。
又城喷保、据筚篥川、赴甘谷寨、拓秦川之塞,招引弓箭手居之,便宜泾原
叶燮会为《熙宁棚画图》付将吏,教以方略,张声援,屯兵扼贼路。
毕役,虏不敢犯,皆夺其地利,包属羌于其中,以固藩卫。
武事有序,则欲先收横山,渐取河南地,遂为大字檄,陈向背祸福,榜塞下,誊入虏,招横山之众。
而或者恐其有功,力沮坏之,乞退守乡郡,复判相州
其年河决,地大震,比震未止,民多饥馑流亡。
上遣贵近喻意,仍赐手诏,以为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
又以手札敕中书,叶济所画,无或格留。
公布宣朝廷恩意,给券赈米,本业之徙者半道而复。
时方推行常平法,公言:「朝廷下令,以百姓不足而兼并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故贷予以赈其阙,有合于先王散惠兴利之法。
今郡县欲收子钱,异意」。
遂与条例司章交上。
乞守徐州,不许。
初,法下,公曰:「某老臣也,义不敢默」。
及不听,晓官属亟奉行曰:「某一郡守也,其敢不如令」。
上留意河北事,诏问八条,公悉所见以对。
熙宁四年二月,改永兴军节度使、京兆尹,再任,辞,乃仍旧官。
六年,复请相。
既至之二年,告老至三四,甚恳。
每奏至,上必遣使宣谕。
契丹遣使言沿边地界,诏问策画。
公慨然曰:「君父遇我甚厚,有韫不言,是不忠也。
生平于常人犹不敢不尽,况吾君乎?
姑尽此心以报吾君。
事吾君之尽,则所以报先帝也。
吾宁以言得罪,犹愈于老疾濒死之年以不言负天下责」。
遂条上数千言。
既又力谢事,上加恩慰抚。
八年,复改永兴军节度使、行京兆尹,不从其所请,而公已疾革矣。
六月二十三日,大星堕于州昼锦堂侧,枥马皆躣,郡惊相语,家人不敢以告。
公素明性理,虽笃,安卧不乱,以其月二十四日终于州治之正寝。
公器量过人,性浑厚,不为田畛峭壁巉堑,功盖天下,位冠人臣,不见其喜;
任莫大之责,蹈不测之祸,身危于累卵,不见其忧,怡然未尝为事物迁动。
平生无伪饰,其语言、其行事,进立于朝,与士大夫语,退息于室,与家人言,一出于诚。
人或从公数十年,记公言行,相与反复考究,表里皆合,无一不相应。
其所措置规模,宏大高远,外视如甚略,已而详观之,中则细故微物,莫不各有区处,故有志必成。
当其为学士帅边,年未三十,天下已称为韩公而不名。
及典枢密名益重山东大儒石介尝为《庆历圣德诗》,谓可属大事,重厚如勃,世不以其言为过。
后屡当大事,系安危,而有言于上,无不信者,由公素望信于人主、著于天下也。
平居与人接,礼下之,问劳慰存,气语和易。
容人过失,不以为己忤,小大无所较计。
及朝廷事,则守其所当争,极于义理而后止,毅然不夺。
喜用有名之士,或不识其面,既用之,其人亦不自知所进荐也。
不私所亲以官,而怨家仇人其才果可用,必用之。
扬州日,转运使李参沮州事;
陕西尝救有罪将李纬宽之,而子师中不知,犹讼于朝;
孙沔御史,以西事诋公甚力,及为宰相,悉置不报,显进之。
三人者皆愧悔深自恨。
重恩义,好乐士大夫,奖与后进。
赒人之急,视用财物如瓦砾糠粺,不以慁其意。
既立则捐己服用玩好,或脱取家人簪珥与之,士归趋之无远近。
公不厌疏戚,及交旧之孙子寒寠无所托以为生者,常十数家。
少善尹师鲁师鲁亡,割俸俾其家,为直其冤于朝,仍奏录其子。
合宗族百口,衣食均等无所异。
嫁孤女十馀人,养育诸侄,比于己子。
所得恩例先及旁族,逮其终,子有褐衣未命者。
追孝祖考,恨不及养奉,茔域甚厚。
自五世祖冢皆访得之,买田其旁,植梧槚,召人守视之。
贵显五十年,身为将相,累更大赐予,及其殁也,卒无羡钱,室无奇玩,赖天子赐金帛、官出葬资,丧事得以无乏。
姿貌英特,须髯,骨骼清耸,眉目森秀,图绘传天下,人以谓如高山大岳,望之气象雄杰,而包蓄细微,普施雷雨,藏匿宝怪,盖自然也。
每朝服冠盖而出,民老幼倚舂弛担,辄夹路观,伫立咨嗟。
时家居,虽祁寒、盛暑、倦剧、对僮使,亦摄衣危坐无怠容。
遇事遽卒而意不乱,冗剧而才有馀。
万兵侍帐,百吏绕前,处之安静裕如也,已而剖决,皆就条理。
勤于吏职,簿书文檄,检察研核,莫不躬亲。
左右或曰:「公位重,年耆艾,功名如此,朝廷赐守乡郡以养安,幸无亲小事」。
公曰:「己惮劳烦,吏民当有受弊者。
且俸禄日万钱,不事事,吾何安哉」?
公尤知命,每诫其子曰:「穷达祸福固有定分,枉道以求之,徒丧所志,慎守勿为也。
余以孤忠自信,未尝有因缘凭藉,而每遭人主为知己。
今忝三公,所恃者公道与神明而已矣,焉可诬哉」!
其自守如此。
所亲重范文正公、今富郑公最笃,及论事于上前,系国家利害,各正色辨折,不相借假,退不失其欢。
公既解相印,今仆射王丞相素负天下重名,少许可,尝遗公书,谓过周勃、霍光、姚崇、宋璟。
又曰:「为古人所未尝任,大臣所不敢」。
天下以为名言。
欧阳文忠公亦曰:「进退之际,从容有馀,德业两全,谤谗自止,过周公远矣」。
当时所降制书,亦多以伊周、裴度拟公焉。
所历诸大镇,皆有遗爱,人皆画像事之,独魏人于生祠为塑像,岁时瞻奠,比狄梁公
戎狄尤畏公名,凡使契丹及来使者,必问:「韩侍中安否?
今何在」?
子忠彦使幕北,虏主问左右:「孰尝屡使南朝,识韩侍中
忠彦貌类父否」?
或对曰:「颇类」。
乃即燕坐,命画工图之而去。
馆伴杨兴宗遽以此告忠彦
北门为聘使道,旧与京尹书皆押字不名。
及公留守,则名于书。
副使禹锡仍喻来曰:「以侍中在此,故特名」。
及公去魏,后留守引前比欲得其名,数彊之,卒不可。
每南来涉临界,即诫其下曰:「此韩侍中境,无多须索也」。
天姿简俭,于图画博奕,凡声伎之娱无所嗜,独喜观书史,昼夜不倦,记览博洽
所为文章,明白简重有气,如仁宗、英宗哀册文,诸应制及辩论碑志,天下传爱之。
馀暇学翰墨,得颜鲁公楷法。
家聚书万馀卷,悉经签题点勘,列屋贮之,目曰:「万籍堂」。
所著《安阳籍类》五十卷、《二府忠议》五卷、《谏垣存稿》三卷、《陕西奏议》二十卷,手编《家传集》六十卷,藏于家,馀未及纪次,残稿尚多。
夫人崔氏,工部侍郎立之女,先公而亡,累封魏国夫人
六男:长忠彦秘书丞秘阁校理
端彦大理寺丞
次良彦,秘书省校书郎,早卒;
次纯彦、粹彦,并大理评事
次喜彦,幼未仕。
女子五人:长适大理寺丞王景修,三人不育,次在室。
孙六人,曰治,大理评事
曰戢,太常寺太祝
曰澡、曰洽、曰浩、曰诚,并幼。
礼官李清臣曰:清臣少亲魏国韩公,颇闻其终始大略行事如前。
公之讣至也,天子即日下诏,以公配享英宗庭。
又命清臣中牟器币驰驿祭,及使者赙金帛,贵臣往还护葬事,相错道中,道路皆叹息感恸。
祭事毕,清臣又以私礼哭其堂,入吊其孤,则北方父老,亦有远千里来哭庭下者。
及还朝,士大夫相问讯,亦莫不嗟惨见于色。
暨趋太常太常僚吏皆曰:七月癸酉,上为公素服哭菀,举音过常数,左右皆助恻惨,恩章追悼如此。
清臣又尝窃读其家所被诰,乃真赠尚书令,不为兼官以赠,于人臣贵莫比此,独自韩公始,虽太宗褒赠赵韩王普,亦不能过也。
退而思曰,上仁圣,顾念耆老恩礼至矣,然非公其孰宜之!
公尝为宰相十年,仁宗待遇冠群臣,委之以政,而天下不见其有所专也。
天下莫不遂其生,鼓舞歌颂一德,而不知其功出宰相也。
及履艰危、定策奉诏之臣,立皇子皇太子者各一,受遗诏、立天子者再,尊宗庙、强社稷,功及生人,而进退从容,不见有颜色之异也。
当其可忧,人莫不忧,朝廷以公为安危,人情视公为去就,公于是时一却足,大事倾动矣。
公屹然山立,决大疑,解大忧,天下卒无事。
今天子纂绍皇统,以文武仁孝惠养天下,日问安进膳,两宫康乐
虽祖宗贶施,天地降福,圣德集于上躬,然考其功绪基源,则定策之臣功为大。
故曰:恩礼于公为宜。
清臣所摭皆实,敢以告史氏,以上尚书省,移于太常
谨状。
熙宁八年八月日,宣德郎、守太常寺、充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李清臣状。
赵正之所藏东坡春宴教坊1137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一、《梁溪集》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东坡乐语信笔而成,初不停缀,改不过数处,属对精切,皆经史全语,不假雕琢,自然成章。
吁,可畏而仰哉!
卷尾章草书渊明诗,纸背乃经筵当读《宝训》,艺祖潘美、曹彬下江南方略
此轴所谓三绝,真可宝也。
岭南道行营擒刘鋹露布开宝四年 唐末宋初 · 潘美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皇朝文鉴》卷一五、《宋会要辑稿》礼九之三五(第一册第五四六页)、《事文类聚翰墨大全》甲一、《宋元通鉴》卷三、《文翰类选大成》卷一四九
岭南道行营都部署潘美副部署尹崇珂都监朱宪等上尚书兵部:臣等闻飞霜激电,上帝所以宣威;
伐罪吊民,明王以之耀武。
我国家仰稽玄象,大启洪基,将复三代之土疆,永泰万方之生聚。
西平巴蜀,云雷敷润物之恩;
南定衡湘,江汉鼓朝宗之浪。
岭南之犷俗,独恃远以偷安,久背照临,罔遵声教。
伪汉国主刘鋹,性惟凶恶,识本庸愚,以虐害为化风,以诛戮为政事。
置火床铁刷之狱,人不聊生;
设剉碓汤镬之刑,古未尝有。
恨刀锋之不快,用锯解以恣情,脔割刲屠,穷彼残害。
一境吁天而无路,生民何地以称冤!
众心望君,如望皎日。
我皇帝仁深恤隐,义切救焚,遂发干戈,拯其涂炭。
臣等上凭神武,遥禀睿谋,举军未及于半年,乘胜连平于数郡,累逢战阵,无不扫除。
刘鋹远惧倾危,寻差人使。
初则称臣上表,具陈归化之心;
后乃设诈藏奸,翻作款兵之计。
臣与将士等仰承睿旨,不敢逗留,于正月二十七日已到栅口,去广州只及一程。
刘鋹又频发佐僚,来往商议,渐无凭准,固欲淹留。
兼于诸处收到新出伪命文榜,皆是会合逆党,以拒王师。
至二月四日,果遣其弟伪禛王保兴等,部领举国军兵,并来决战。
臣等愤其反覆,认此狂迷,寻结战以交锋,复挥戈而誓众。
行营将士等,感大君之抚御,咸愿竭忠;
怒逆党之拒张,争先效命。
八十里枪旗竞进,数万人杀戮无遗。
寻又分布师徒,径收贼垒。
刘鋹知城隍之必陷,将府库以自焚。
烈焰连天,更甚昆冈之火;
投戈散地,甘从涿野之诛。
刘鋹则寻即生擒,广州则当时平定。
其在州官吏、僧道、军人、百姓等,乍除苛虐,咸遂生全,无不感帝力以沾衿,望皇都而稽首。
此盖天威远被,宸算遐敷,平七十年不道之邦,救百万户倒悬之命。
殊方既乂,长承日月之回光;
鸿祚无疆,永乾坤之降祐。
刘鋹并伪署判六军十二卫、禛王刘保兴太师潘崇彻玉清宫使、左龙虎军观军容使、内太师龚澄枢,列圣宫使、六亲观军容使、内太师李托,内门使、骠骑大将军、内侍郎薛崇誉等,朋助刘鋹,旅拒王师,既就生擒,合同俘献。
臣等幸陪戎事,倍乐圣功,无任快抃欢呼之至,谨奉露布以闻。
赵普手诏雍熙三年五月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太平治迹统类》卷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一、《宋史》卷二五六《赵普传》
朕昨者兴师选将,止令曹彬等顿于雄、霸,裹粮坐甲,以张军声。
俟一两月间,山后平定,潘美、田重进等会兵以进,直抵幽州,共力驱攘,俾契丹之党远遁沙漠,然后控扼险固,恢复旧疆。
此朕之志也。
何将帅等不遵成算,各骋所见,领十万甲士出塞远斗,速取其郡县,更还师以援辎重,往复劳弊,为戎人所袭,此责在主将也。
况朕踵百王之末,粗致承平,盖念彼燕民陷于边夷,将救焚而拯溺,匪黩武以佳兵,卿当悉之也。
边防之事,已大为之备,将来敢肆侵挠,必当尽歼族类,卿勿为忧。
卿社稷元臣,忠言苦口,三复来奏,嘉愧实深。
潘美雍熙三年八月辛亥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宋大诏令集》卷九四
忠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师潘美,位处殿邦,任隆分阃。
总貔貅之旅,执金鼓之权。
昨以云朔吏民,不忍委之敌国,因令南徙,俾其率兵援之。
而道路非遥,军士亦众,不能申明斥候,谨设堤防,陷此生民,失吾骁将
据其罪戾,合置严诛。
尚念久在边陲,累分忧寄,爰申念旧,特示从轻。
可削三任,为检校太保
潘美奏胜捷表986年4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咸平集》卷二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建德市
臣锡言:今月十三日进奏院状报三月十九日二十日,云、应、幽、朔等州行营都部署太师潘美等奏,伪命节度副使赵希赞等率军民一万五千馀人归降,并飞狐北杀下贼军三万馀人,活捉到伪命冀州防禦使大鹏翼、康州刺史马赟已下,及收到衣甲器械羊马牛畜牌印等不少者。
伏以睿算无遗,王师继捷,塞外之飞章叠至,寰中之吉语交闻(中贺。)
伏惟尊号皇帝陛下圣德昭彰,天机果断。
垂衣裳而致理,治即用文;
利弧矢以宣威,动惟经武。
狼星未灭,宜鈇钺以专征;
虎旅争先,鼓雷霆之奋怒。
伫系单于之颈,郊庙献俘;
即覃英主之恩,策勋饮至。
车书混一,历数登三。
表瑶图保大之功,行玉检告成之礼。
臣限拘外任,恭听捷音,无任欢呼庆快、激切屏营之至。
王扶大理评事忠武军节度掌书记990年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四、《小畜外集》卷一二、《永乐大典》卷一三五○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将仕郎、守大名府清平县主簿王扶:古人云:知人实难,而受知不易也。
尔以文学策名,以廉平佐邑,而忠武军节度使潘美谓尔有折冲樽俎之略,纵横书檄之才,爰上奏章,命为记室
且拜廷评之秩,俾增戎幕之荣。
彼知人而不疑,尔受知而何报?
勉思婉画,勿忝初筵。
曹武惠王彬行状 北宋 · 李宗谔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八
曹彬字国华真定灵寿人
父芸,成德节度都知兵马使
幼沈厚谨愿,汉乾祐中,承父籍补牙职。
节帅武行德见其端悫,甚异之,尝指谓左右曰:「此远大之器,非常流也」。
周太祖贵妃张氏,即从母。
周祖受禅,世宗致书镇帅何福进,召京师,隶帐下,从镇澶渊
及嗣位,补供奉官,擢客省副使、河中都监
蒲帅王仁镐帝戚,尤加礼待。
仁镐益恭,公府宴集,必危坐终日,未尝转眄。
仁镐从事曰:「老夫自谓夙夜匪懈,及见监军矜严,始觉己之疏怠」。
显德三年,移潼关监军,就迁西上閤门使
五年,代还,奉诏赐吴越王铠甲、弓弩、鎗剑,及中吴军节度钱文奉国信
既致命,即日遽还,私觌之礼,一无所受。
人趣舟追及,因与之,犹不纳,至数四。
曰:「吾终拒之,是近名也」。
归籍其数,悉上送官。
世宗谓之曰:「前使浙中者,取求无厌,其辱君命;
汝独能如此廉洁,甚可嘉也。
尽以所输还之,始拜赐,分遗亲党。
明年判四方馆事,出为晋州兵马都监
刘钧盗据并、汾,晋为敌境,昼则训师,夜则巡警,以勤瘁闻。
廷璋节制平阳,颇推服之。
一日,廷璋率宾佐游郊外,方环坐笑语,会邻道王将走单介驰书诣,询于左右曰:「孰是曹监军」?
有指示之,使人以为绐也,笑曰:「岂有国亲内职,而衣弋绨袍、坐素胡床者乎」?
引进使
初,太祖典禁旅,尤器重非公事,未尝上谒,平居宴会,亦罕预,太祖奇之。
建隆二年,趣召归阙,谓之曰:「我畴昔欲亲汝,汝何故疏我」?
顿首谢曰:「臣事周室为近亲,历职禁近,安敢交结尊贵」?
上益嘉奖。
客省使,俄命与王全斌、郭进领步骑万馀攻河东乐平县,降其将王超、侯霸等千八百人,又获千馀人。
俄而贼进,悉汉兵来救,三战皆败之。
廷尉平晋军,又降静阳等十八寨
乾德初,改左神武将军内客省使
河东来攻平晋军,命郭进、张彦、陈万通援之。
未至一舍,贼遁去。
时初克辽州河东契丹五押骑六万馀来攻,又命李继勋、罗彦环、郭进、武怀节援之,大败虏骑于城下。
俄兼枢密承旨
二年冬,遣将两路伐蜀,诏马军刘光义归州行营前军副部署,以都监
峡中郡县悉下,又降遂州
时诸将咸欲屠城杀降以逞,惟申令戢下,所至悦服。
太祖闻之,诏书褒美,使曰:「汝能约束将士,禁暴恤民,吾任得其人矣」。
两川平,会益州王全斌、崔彦、王仁瞻等昼夜宴,不恤军士,因而部下渔夺货财,人苦之。
屡请旋师,全斌辈逗留不发。
俄而全师雄等搆乱,复与光义破之于新繁,擒万馀人,与彦通协力剪灭。
及还京师,上尽得全斌辈事状,因面诘仁
历诋诸将为奢纵不法事,冀以自解,且曰:「清廉畏慎,不辜陛下任使者,惟曹彬一人耳」。
乃以全斌属吏
即日授宣徽南院使检校太保、领义成军节度
入见,上奏曰:「征西将皆以获罪,臣独受赏,何以宁处?
不敢奉诏」。
上曰:「卿有功无过,又不自矜伐,茍有纤介之累,仁岂为汝隐邪?
惩劝,国之常典,可勿让」。
六年,遣李继勋、党进率师征太原,命为行营前军马步都监,战洞过河,斩一千馀人级,夺人马甚众。
开宝二年太祖将亲征,复为前军都监,率兵先赴太原,次团柏谷,降贼将陈廷山
又战城南,薄于濠,擒夺千馀级。
太祖至城下,分置寨于四面,命主其北。
六年,检校太傅
江南李煜违诏,称疾不朝,完城垒,缮甲兵,渐失藩臣礼。
七年九月,诏马军都虞候李汉琼、判四方馆使田钦祚率兵先赴荆南,大发舟舻。
上连日幸迎春苑,登汴堤,观战棹东下。
又命潘美发步士总十馀万,水陆齐
太祖御长春殿宴饯,语曰:「南方之事,一以委卿。
慎勿暴掠生民,惟示以威令,使自归顺,不须急击也」。
十月,诏以升州西南路行营马步军战棹都部署
分兵甲荆南,顺流而东,破峡山口寨,杀守卒八百人,生擒二百七十人,获池州牙校王仁震、王晏、钱兴,进克池州
又战铜陵,生擒八百人,获战舰二百馀艘,连克当涂、抚城二县,驻军采石矶
十一月,又击败吴兵二万馀众,生擒伪兵马副部署杨收都监孙震,获马三百馀匹。
诏作浮梁,跨大江以济师。
等进师,破江南军数千人于新陵寨,获舰三十馀艘。
十二月,破其军五千众于白鹭洲,生擒百馀人,获战舰百五十艘。
八年正月,破其众万馀于新林港口,斩二千级,焚战舰六十馀艘。
二月,军次秦淮
吴人水陆十万阵于城下,大败之,俘斩数万计,获兵器数万,印数十钮。
浮梁成,吴人进师出禦,大败其众,获伪将卫军都头郑宾七辈、及军器万馀。
又攻其城南水寨,杀戮千馀,破数千众于白鹭洲,俘朝千计于江中。
三月,破吴兵数千众于江中,俘五百人
破关城,悉焚其庐舍,杀千馀众,溺死者又千计。
守陴者皆遁,伪天德军都知兵马使张进等九人来降。
俄又破其军二千众于淮北
六月,又破其二万众于城下,夺战舰数千艘。
八月丁德裕两浙军克润州,部送降卒数千人赴军前,卒多道亡,遂发檄招诱;
稍皆集,又虑其为变,尽杀之。
自长围金陵,历春夏至秋,凡三时,而居人樵采路绝,频经败衄,城中丧气。
李煜危迫既甚,遣其大臣徐铉奉表诣阙,乞缓师。
太祖不知省,号令诸将,促之降。
迁延未能决,夜出锐卒数千人,构炬鼓噪,犯潘美之壁。
先是,本军列三寨,居其北,分道攻城,画其地形曲折来上,太祖指寨其使曰:「此宜深沟以自固,吴人必夜出兵来寇。
尔亟去,令曹彬自督促,并力速成之,无堕其计中」。
等昼夜督丁夫掘堑,成,果出兵来袭,驱帐下精甲依新搆拒之,人大败,破五千馀于城下,又获伪印十馀钮,杀戮殆尽。
奏至,上笑曰:「果如此」。
等率士卒晨夜攻城。
长围中,每缓师,冀归服,尚为左右所惑。
十一月,凿城将陷,又使人入谕曰:「事势如此,则所惜者一城生聚。
主能归命,策之上也」。
犹豫不决。
翌日,城陷,申严禁暴之令,兵不血刃。
与其臣百馀人诣军门请罪,慰安之,待以宾礼,请入宫治装,尽以其族归京师殿数骑待于宫门外。
既入,左右密启曰:「纵入宫,或致不测,为之奈何」?
笑曰:「煜甚愞,素无断,既已降,必不能自引决」。
果如言。
伪朝文武官吏,赖保全,各得其所,亲属为军士所掠者,即遣还之。
因大搜军中,无得匿人妻女。
仓廪府库,委转运使按籍检视,一不问。
师旋,舟中惟图籍衣衾而已。
以功拜枢密检校太尉、领忠武军节度
太宗即位,加同平章事
太平兴国三年检校太师,从平太原,加兼侍中
八年,为弭德超所谮,出为天平军节度
旬馀,太宗悟其事,待之愈厚,俄进封鲁国公
雍熙三年,大议北伐,命幽州道行营前军马步陆都部署河阳节度崔彦进为之副,内客省使郭守文都监日骑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傅潜都指挥使龙卫右厢都指挥使李延斌、神卫右厢都指挥使马正分为马步都指挥使马步军都军头范廷召文思使薛继昭为先锋,都军头田绍斌、荆罕英、宫苑使李继隆策先锋,光州刺史陈廷山隰州刺史史圭、左神武将军刘知信六宅使符昭寿押阵。
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米信幽州西北道行营都部署沙州观察使杜彦圭副之,蔚州观察使赵延溥内衣库使张昭勍、引进使董愿为都监亳州刺史蔡玉排阵使马步军副都军头韩彦卿、窦晖为先锋,曹美策先。
卫步军都指挥使田重进定州路行营都部署蕲州刺史谭延美西上閤门使袁继忠都监
上召等,授以方略
又以忠武军节度潘美为云、应、朔州都部署云州观察使杨业副之,令分路进讨。
三月,破虏固安南,斩首千馀级,克其城。
又下新城涿州
戎人来援,大破其众于城南,获马五百疋,杀奚酋贺思相公
四月,又与米信破虏于新城东北,斩首二百级。
五月,与虏战,攻沟关,王师不利,馀师宵涉巨马河,退屯易州,临易水营焉。
宫苑使王继恩驰驿奏其事,上至,令分屯边城,追诸将归阙。
先是,贺令图及其父怀浦,薛继、刘文裕、侯莫陈利用相继上言:「虏母专政,宠倖用事,请乘其衅,以取幽蓟」。
遂遣、彦米信雄州田重进飞狐潘美雁门,约从齐举。
将发,上谓之曰:「潘美之师但先趣云、应,卿等以十万众声言取并州,且持重缓行,不得贪利。
虏闻大兵且至,必悉众救范阳,不暇援山后矣」。
既而美之师先下寰、朔、云、应等州,重进之师又取飞狐灵丘蔚州,多得山后要害之地,而彬之大军亦联下州县,军势大振。
每捷奏至,上已讶进军之速,而忧虏断粮道
涿州,旬日食尽,因退师以援饷馈。
上闻之曰:「岂有敌人在前,返退军以援刍粟,何失策之甚也」!
亟遣使止勿前,急引兵缘白沟河与米信军会,按兵养锐,以张西师之势;
等尽掠山后之地,会重进之师东下,合势以取幽州
部下诸将,闻、重攻城野胜,累获其利,以为己握重兵,不能有所攻取,谋画锋起,更相矛盾。
不能制,乃裹五十日粮再往攻涿州
虏大众当其前,且行且战,去城裁百里,二十日始至焉,频克捷。
而时方炎暑,军士乏困,粮且尽,退兵,无复行伍,为虏所蹑,遂至于败。
等至,诏鞫于尚书省,令翰林学士贾黄中右谏议大夫雷德骧、知杂御史李巨源杂治之。
、守文、潜具状违诏失律,士多死亡。
、彦违部署节制,别道回军,为虏所败。
彦圭不容军士晡食,设阵不整,致亡失军士。
遇敌畏懦不击,易服潜遁。
廷山涿州会战失期,继临阵先谋引退,军情挠惑。
刑部大理寺上言:「彬等奉辞出征,大失辎重,准律,主将守备不设,为贼掩覆,临阵先退,皆坐死」。
又下其事,工部尚书扈蒙等议,如有司所定。
素服待罪,深自引咎,责授检校太保右骁卫上将军彦进右武卫上将军右屯卫上将军,仍皆削爵,馀皆以次降黜。
四年,起检校太傅、兼侍中武宁军节度
耕籍恩加检校太尉
召还,会上元侍宴观灯,上顾,历数前朝将相,皆有评品。
徐州民数百,诣阙求还本镇,优诏褒谕。
淳化五年,徙平庐军节度
真宗嗣位,复检校太师
数月,召入拜枢密使
咸平二年,被疾。
上趣驾临幸,手和药饵之,赐白金万两。
供奉医僧供蕴宿其第诊视,中使抚问。
六月卒,年六十九。
上亲临哭之恸,甚震悼,言必流涕,废朝五日。
中书令追封济阳郡王谥曰武惠
又赠其亡妻高氏为韩国夫人,录其亲族、门客、校尉,拜官者十馀人。
八月,又诏与赵普同配享太祖庭。
仁恕清慎,逊言恭色,在朝廷未尝抗辞忤旨。
博览强记,谈论,被服清素,有同儒者。
尤疏财,未尝聚蓄,伐二国,秋毫无所取。
位兼将相,不以等威自异。
造其门者,皆为揖客,不名下吏,每白事,不冠不见。
局量宽博,喜愠不形,未尝言人过。
平蜀回,太祖因从容问以官吏善否,曰:「臣止监军旅,至于采察官吏,非所职也」。
及固询之,惟荐随军转运使沈沦廉谨可任。
其为藩帅,遇朝士于涂,必引车避。
过市,则戒驺御,不令传呼。
北征之失律也,赵昌言表请行军法。
昌言延安还,因事被劾,未得入见,在近密,遽为上请,乃许朝。
归休闭閤,门无杂宾。
保功名,守法度,近代良将,称为第一,真宗屡对近臣称叹其名德。
子璨、珝、玮、玹、玘、珣、琮。
珝娶秦王女兴平公主,至昭宣使恩州团练使
玮至彰武军节度,赠侍中
玹至左藏库副使
玘至虞部员外郎
珣至东上閤门使宜州刺史
琮今为西上閤门副使
按:《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中集卷四三,台湾文海出版社宋史资料萃编本。
刘氏铜像 南宋 · 方信孺
七言绝句 押尤韵
霸业凄凉一炬休,铸金为像亦狂谋。
五湖但说鸱夷子,千古谁知恩赦侯(自注:《刘氏兴亡录》云:宋开宝四年二月辛未,伪刘少主迎大军于城北七里,潘美令中贵宣赦释罪。是日天地黯惨,兵火四焚,六十馀年基业一旦煨烬。鋹后归朝,敕封为恩赦侯。)
宋故推诚翊戴同德功臣山南东道节度管内观察处置桥道等使特进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使持节襄州诸军事襄州刺史许州军州事上柱国陇西郡开国公食邑一万四百户食实封三千二百户赠中书令谥曰忠武李公墓志铭 北宋 · 杨亿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武夷新集》卷一○
景德元年冬,天骄寇边,羽书狎至,列城开垒,冀方弗宁。
爟火几照于郊畿,虏骑将饮于河曲
圣皇赫怒,乃议亲征。
六师戒严,百神卫跸,且诏襄阳节度相国李公为驾前东面都排阵使
元戎十乘,实先启行。
既至而军声震,且战而戎渠殪。
清道迎谒,案节前驱。
及天步底宁,銮舆凯入,又诏公以精甲万骑,留镇澶渊
二年春正月,诏公入觐。
临轩延见,礼貌非常,置酒高会,宴劳加等。
适终饮至之礼,俄婴腠理之疾。
大医中贵,相望于通庄;
翠华羽葆,亲至于甲第。
公力疾迎拜,雪涕兴言,发于至诚,感动人主。
既而中乾遘沴,有加无瘳,殆于旬时,遂至沉剧。
二月癸未,以不起闻。
皇上抚几兴嗟,临丧出涕。
失左右之手,奄丧于宗臣;
闻鼓鼙之声,深思于贤帅。
󲦤绅相吊,里巷辍舂。
李无言,盖仁爱之所结;
金石斯刻,固风烈之如生。
呜呼哀哉,真人之杰也已!
公讳继隆字霸图,其先陇西成纪人
至于因生命氏之由来,世德家风之似续,实出玄元之后,蔚为仙李之宗。
族望重于山东,谱谍藏于册府,非假一二而谈也。
公之远祖,占籍上党,水深土厚,代产伟人。
大王父讳直,以高尚之姿,不求人爵,以蕃衍之庆,大启孙谋。
王父讳肇,仕后唐为都壕寨使、检校司徒
同光中,讨王都于中山,会北戎赴援,王师失律,诸帅奔溃,不任其耻,独率麾下,力战而殁。
烈考讳处耘,国初佐命,功居第一,历宣徽北院使枢密副使
太祖皇帝再造区夏,经营四方,申命信臣,讨平乱略。
偏师一举,尽得荆山之地,不烦血刃,无犯秋毫,版图入于职方,贡赋归于宰旅。
大勋既集,飞语乃生,卒致投杼之疑,且有传车之召。
属吏问状,耻于辩明,左迁淄州刺史,考终于治所焉。
太祖念翊赞之元功,申追命之殊典,特赠宣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傅
以公之贵,累赠中书令追封豳王
妣吴氏,封齐国太夫人
王父累赠尚书令,祖妣赵氏累封莱国太夫人,皆以公之故也。
公识度沈粹,风规酝藉。
山庭月角,盖有封侯之相;
苍璧黄琮,乃是礼天之宝。
耿介不群,倜傥自任。
涉猎经史,博通大义;
驰骋骑射,冠绝一时。
初,先王昆仲三人,友悌尤笃,而先王以翘车应聘,杖策从军,伸于知己,不遑家食。
公始在孩稚,即养于伯父作坊君,迨总角成人,出就外傅,乃归膝下,以奉所生。
盖闺门之中,儿无常父者矣。
先王居宣猷之任,公朝行延赏之泽,以公补西头供奉官
及侍行淄川,为当涂者除其籍。
属圣人之降生,从母氏而入觐,命复其秩,留于京师
俄丁先王忧,见星而行,悲感齐俗。
远日之卜,归葬洛阳,执丧过哀,襄事尽礼,时公始十有七岁矣。
既毕封树,复预朝请
而当时用事者,或先王有憾之人,方徼宠于明庭,思敌怨于后嗣,公之所厚,为公危之。
公介然自持,不以屑虑,姑务德报,且图智免。
繇是靡事生产,多恣弋猎,持权者谓其非象贤也,勿复忌之。
甫及胜冠之年,深达屈身之略。
事亲以孝,睦族以仁,沉浮当时,脱略细故,识者知其远大也。
开宝初,送戍卒于中山中山孟玄哲命宴射堂,公矢无虚发,举止娴雅。
玄哲有知人之鉴,谓公曰:「它日,非吾所及也」。
时陇蜀初平,寇盗犹梗,命公为果、阆州监军,兼巡检
太夫人以公使于远邦,特钟慈念,择先王之左右常从、又故谨厚者,俾辅翊之。
公曰:「儿之是行,不须此辈,必当有立,无忝前人」。
太夫人喜闻其言,拊背以遣。
戾止踰月,群盗屏息,巨猾就擒,齐氓安堵。
之德,薰于邻邦;
金玉之音,闻于京毂。
受代即路,比屋遮号;
遗爱在人,颂声盈耳。
公以庭闱在念,晨夜兼程,驿鞚奔驰,剑栈危险,萝茑蒙密,岩谷深峭,狭径雨苔之滑,乔林宿鸟之喧,绝涧崩崖,人马俱坠。
比驿吏然烛而至,引绠以登,两无所伤。
深踰百尺,议者以公贵盛之未涯,孝思之致感也。
会朝廷将举楼船之师,复金陵之地,命公率卒三百,戍于武岗,式遏蛮陬,又防外侮。
先是,内地但给刀楯,群寇暴集,仅及数千。
公督士力疾,推锋决死,药镞贯臂,神色自若,贼不敢抗,稍自引退,繇是勇敢之誉闻于阙庭。
及王师南征,命公与石曦偏师,讨平宜春郡
捷书上闻,吴人褫魄,太祖始不以众人遇之也。
当是时,浮梁渡于长江,灵旂指于南国,内发七校,日费千金;
资粮䨾屦,顺流而下,牙樯铁轴,敌境是虞。
太祖命公与宗人符共董其役。
公备豫有素,往来无滞。
编管斗粟,不爽于军须;
木牛流马,式彰于心计。
太祖奇其才力,形于叹嗟,乃命公案视垒垣,督责战具。
出驱使传,车无停轮;
入奏戎机,膝之前席。
甲戌纪历,知江左之道消;
伏波论兵,与汉皇而意合。
自王师南渡,公往复其间。
尝日驰五百里,途中遇虎,以一矢毙之。
又尝械降将一人,献于阙下,至项县疾甚,斩首以闻。
太祖谓其勇而有谋,可任大事。
尝于江中与吴人水战,伏弩忽发,正中其额,若神物保护,终无所伤。
奋不顾身,忠而能力。
始,太祖以先王之捐馆也,颇深痛惜,特优命数,若追悔之无及,嘉旧勋而不忘。
畴公之勤,益怀遗烈,问及孤幼,形于轸恻,因谓公曰:「俟平江东之日,奉捷书而来」。
中使近臣几十数辈,专伺献功,竞图受赏。
适有机事,当奏京师,公独请行,上益虚伫。
且言台城危蹙之状,因云:「在途日,忽大风晦暝,此城陷之兆」。
诘朝,露版至,太祖召谓之曰:「如汝料矣」。
吴将卢绛者,啸聚亡败,众且万人,盗库兵,拒王命,诏公以偏师讨之。
势穷乞降,缚送行在,以功迁庄宅副使
会雩祀西洛,命公为御营前后巡检使
太宗践祚,拜六宅使
河决近郡,奉诏塞之,如期讫役,水复故道。
三年,舆驾薄伐,次于常山,命公视师晋阳,尽护诸将,因受诏与彰德军节度使李汉琼当一面之冲,施九攻之术。
飞矢羽集,而战气益酣;
左轮朱丹,而鼓音不息。
抶其不勉,奋以先登,勇常冠军,退必殿后。
尝为机石所中,势如疾霆,旁观震惊,不挫毛发。
俄而并土穷蹙,面缚出降。
太宗因其兵锋,遂讨幽、蓟,命公与郭守文期门之师,当前之任,与虏斗于胡瞿河之南,大挫其锐。
会戎人救至,我师不利,仓卒之际,即议班旋。
车驾宵征,诸将皆去,唯公敦阵整旅,长驱而归,引弓之民,纷布左右,惮其严整,不敢邀击。
追及行在,太宗悦之。
既还上都,罪状诸帅,唯公与汾阳等数人不坐焉。
俄而猃狁犯边,命公护常山军,与崔翰等大破虏于徐河。
先是,朝廷图阵形,规庙胜,尽授纪律,遥制便宜,主帅遵行,贵臣督视
公独陈应变之略,不以新书从事,违诏之罪,誓独当之,果成茂勋,天子嘉叹。
四年,迁宫苑使妫州刺史
六年,护三交戍兵。
又受诏与潘美出代北,破契丹灵邱县,大获而归。
明年,护定州军。
雍熙二年李继迁叛于银、夏,受诏与田仁朗讨之。
仁郎被谗下狱,以公为环州团练使,实代其任。
公以仁朗非罪,屡上言救之,果获轻典。
及西师之罢,出为高阳关监军
三年,王师北征,诸将受律,公隶曹彬麾下,实为之前锋。
鼓行深入,屡败贼众。
矢中左股,督战不废,得契丹贵将一人。
元戎欲奏其事,公力止群议,不敢贪功。
俄而傅潜、米信兵败,众遂大扰,为贼所乘,独公全师而归,成列不乱。
既次易州,贼骑倏至,公兵素整,格斗退之
因受诏知定州,兼兵马钤辖
太宗知公忠勇,可贞戎政,改武州防禦使,充侍卫马军都虞候赐号忠果雄勇功臣
九月匈奴南侵,命公为沧州部署,率步骑一万以赴之。
虏急击,河间刘廷让求救于公,不俟驾而往。
次君子馆,虏伏兵发,廷让等先不之觉,公力战败之,歼戮无数。
会暮,虏援兵至,裨将桑赞等先遁,我师遂溃。
公独领百骑,达于河间
谗人构之,谓其失备,诏徵赴阙,送相府薄责之,公条对明白,即命复位。
因上军政数事,皆可其奏。
未几,授武州观察使检校太保总兵如故。
端拱元年春,迁洮州保顺军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出为定州都部署
是岁,匈奴八万骑寇中山,公之众才二万,内谒者传诏,俾坚壁以待之。
公谓诸将曰:「阃外之事,吾得专之也。
往年河间为人所误,不即死者,正为今日耳」。
护军袁继忠壮其言,跃马从之,大破虏于唐河
追奔数十里,俘馘以万计。
是岁,虏寇常山邢、洺诸郡,皆守城不出;
中山之民,刍荛无废。
公又出奇兵,薄西山以邀虏,虏亦引避。
太宗贤之,召归,谓曰:「唯尔尽力于我」。
每岁防秋,即诣屯所。
淳化四年,授邠州靖难军节度使,仍总兵柄。
李继迁叛涣河外,交通夏台,绥州高文岯举城效顺,西鄙骚然,命公为河西行营都部署
继迁闻风逃于绝漠,保忠就缚,送于石州
或请诛之,公曰:「当献于天子,以衅鼓耳」。
既而申宥罪之命,契明主之心焉。
至道二年春继迁劫我辎重于浦洛河,二将败衄。
命公为灵、环十州都部署经略西事。
秋七月,大发车骑十馀万,分五路以讨贼,遣公自灵州东关镇,由赤柽、苦井路以赴之。
军行乏水,深以为虑,即自橐驼路径趋乌池。
丁罕庆州之军与贼接战,倍道赴救,解其长围。
三路之兵,皆后期不至,贼党远遁,遂谋旋师。
尚以不赴灵州,虑违诏旨,遣其弟继和奉表待罪,太宗深加慰勉。
属馈粮朔方,命公由瀚海路率师护送。
公请自古原州涉蔚茹河为便,众或非之,公确论其事,又遣继和入奏,继和亦博达有谋,极言其利,太宗听之。
属漕运之司,飞挽未集,遂案甲休士,持重养勇。
贼将史癿遇者,颇扰内属。
率兵击败之,俘获万计,士气益振,叛羌悉归。
三年,果由古原州路入援灵武遂城废垒,是为镇戎军
控夷人之咽喉,为诸夏之捍蔽,守禦之固,至今赖焉。
灵武之言归,闻永熙之厌代,亟陈封奏,求觐天庭,改授陈州镇安军节度使检校太傅总兵如故。
五月来朝,上以公累朝旧臣,地居元舅,周旋二纪,勤劳王家,将欲增其宠名,不敢烦于戎旅,诏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归镇甸服,偃息以作藩;
正位中台,雍容而论道。
俯接天邑,盖蒙福于京师
并建戎藩,用夹辅于王室。
太宗因山卜宅,同轨戒期,执圭来朝,攀髯号慕。
俄丁齐国太夫人忧,居丧尽哀,几于灭性,明诏起复,固让莫从。
三年,以诞圣之辰,修上寿之礼,郊劳饯饮,宠数并优,宴见咨询,嘉言罔伏。
五年郊祀,进位检校太尉
六年北伐,败我师于望都,公感愤载怀,明发不寐,上奖其诚节,特诏归朝。
清宴延登,策虑幅臆;
公车请行,封章叠委。
上优宠耆德,不欲重烦,但玺书垂褒,便坐加礼而已。
俄授公山南东道节度使,未几,授诏判许州
实由公乃心本朝,忍违京辅。
遥领岘首,式绥三楚之人;
卧理璧田,且增九鼎之重。
遽以明德皇太后大渐,诏入省之,属玄寝之有期,复巾车而肆觐。
俄而北方之疆,举国来寇,边城震骇,羽檄交驰。
两河之人,旦暮延颈,以徯六龙之御也。
公恳求扈从,以捍牧圉,上亦倾心委赖,动静咨访。
公忠诚感发,规猷宏远。
公家之事,知无不为;
帷幄之筹,言皆可复。
及先驱禦侮,受命忘家;
临敌誓师,人百其勇。
胡骑奄至,不介马而径驰;
我武既扬,须破虏而会食。
大歼丑类,克振天声。
保界洪河,申严戎政。
轻裘缓带,奉迎乘舆;
酾酒椎牛,宴犒卫士
上天眷命,北虏请和。
边尘载清,帝车来复。
加地进律,实居群后之先;
继好息民,式开万世之利。
诏加开府仪同三司,增邑千户。
未及拜命,遘兹沉痾;
适睹承平,奄归窀穸。
呜呼!
享年五十有六。
诏废朝五日,赠中书令,上特为制服发哀,群臣奉慰。
命入内侍副都知西京作坊副使张公景宗监护葬事,又命殿头高品石廷福召名德僧就其第,作佛事四十九日而罢。
太常考行,谥曰「忠武」。
发引之日,有司具卤簿鼓吹,大鸿胪持节护丧。
即以今年十二月庚子,归葬于河南府河南县偏桥村之先茔,举弘农郡夫人杨氏祔焉,礼也。
公二纪宿卫,四换节旄,累阶至开府,策勋上柱国,进爵为公,真食至三千五百户。
功臣之号,凡三加焉,禄位官荣,皆人臣之极矣。
公前娶弘农杨氏,即保静军节度使、赠侍中光美之女也。
继室天水阎氏,封凉国夫人
三子:长曰昭吉,次曰昭文,皆任供奉官,先公而逝;
季曰昭庆,今任洛苑副使
四女:长及笄而亡;
次适内殿崇班曹玹,亦逝矣;
其二皆幼。
两弟,仲曰继恂,任洛苑使顺州刺史,不幸短命,前公而殁。
有子曰昭逊,以公之故,特授内殿崇班
季曰继和,任西头閤门使平州刺史
智略辐凑,磊落不群,负文武之才,以功名自任,公友爱尤异,深所推奖。
尝谓之曰:「吾门之不坠者,繄尔是赖」。
自罢兵归镇,因手笔唐李绩《遗戒》授之,且曰:「吾不复预家事矣」。
启手之日,依而行之。
及公之被病,继和适受任并门。
力疾封章,忍死以待,飞驿而至,相见甚欢,谈笑移晷,方寸不乱。
比更衣而就舍,即瞑目以归全,其器量也如此。
长姊适故洛苑副使郭守璘。
恭惟明德皇太后,少麓启祥,涂山叶庆,作合先帝,正位内朝,光辅大君,居尊长乐,播德彤管,升祔閟宫,实公之元妹也。
次妹适故主客员外郎、直集贤院范贻孙
从父兄曰继凝,任枢密直学士,未及大用而亡;
曰继昭,终于殿直
二兄之子:曰昭度内殿崇班
曰承信,供奉官,皆由公之故也。
公器宇宏廓,风鉴融朗。
敦说诗礼,博通义府,跌宕文史,多识前言,寤寐经纶,善谈名理。
为将威重,御众严整。
在贵思降,人得其欢心;
抚下有恩,士致其死力。
习知边事,练达武经。
临难忘躯,无厌于金革;
尽瘁事国,竭力于股肱。
交游之情,岁寒而勿
行旅之际,险易之不争。
尝奉诏书,护塞河决,日暮涉水,让舟于梁迥,公与窦神宝乘单舸而渡,溺于中流,得大桑树,依之获免。
以舟迎,夜半至岸,比旦视之,树已没矣。
其捐己先人,有如此者。
公临事有谋,当机无滞。
岐沟之役,适有诏部分诸军隶于列郡,公遽令录其诏书。
后旬馀,有亡卒数万人集于中山,不知所向,公即以诏书谕之,各给要券,俾归所部。
其深识制变,有如此者。
公为国远虑,献言尽规。
先尝诏废夏州,公以为贼迁根本之地,不可为也。
又言银、夏南山中,宜增置堡戍,以扼其冲,且保鄣蕃族,而断贼之粮道
当时虽不用其策,而识者韪之。
至于宿卫钩陈,握兵兰锜,周庐夜直,太上有高枕之安;
戎壁亲巡,军中无儿戏之诮。
连守两镇,密迩王畿,化行若神明,民爱如父母。
宛邱日,属水潦暴集,旧防坏决,吏民奔溃,盖无聊生。
公独守危堤,精意恳祷,冲波稍却,一郡护全,率身捍患,人受其赐。
性敦俭约,不务华侈;
勤接士类,雅好清言。
多聚群书,仅馀万卷,退食于公,手自刊校。
喜读《春秋》,躬亲缮写,笔札之丽,自成一家。
博物多能,动臻奥赜。
金丝误曲,周郎之顾乃
驽骥同群,伯乐之鉴殊妙。
然而感激家世,慷慨勋名,尝语弟继和曰:「我异日当马革裹尸,正得死所耳。
慎无厚葬,期于速化」。
既以彰尽忠之节,亦以见达命之言。
在北边日,尝奉诏废威虏军,公上言以亭鄣之设,不可撤备,汔今赖之。
又累奉手疏,乞固守灵州,至于陷没,深以为恨,此又城之英规,禦戎之长算也。
公劳谦自处,兢持尤甚。
台宰之位也,而巽床好让,慕考父之益恭;
立方面之勋也,而坐树无言,同之侧之不伐;
冠通侯之籍也,而卑以自牧,靡恃刑马之盟;
居外族之亲也,乃贵而能贫,谨守濯龙之戒。
宜其陟降帝右,屏翰王国,出藩入辅,生荣死哀。
清庙藏功,酂侯已归于第一;
未央画像,霍氏当期乎不名。
兹所谓皇家之荩臣,人伦之全德也已。
爱弟等以某尝学旧史,从事斯文,见徵篆刻之辞,以防陵谷之变。
牢让不获,谨为之铭。
铭曰:
哲王建官,仰鉴悬象。
紫薇端门,实列贵相。
文昌法宫,乃有上将
唯公践之,令问令望。
国之大事,时惟五兵。
入董藩卫,朕师不惊。
出总戎律,乱略以清。
唯公尸之,七德以贞。
二矛重弓,高牙长戟。
雕戈淑旂,屏我王国。
弩矢前驱,列鼎而食。
殊邻不庭,拊剑太息。
黼黻公衮,山玄陆离。
赤舄几几,貂冠蝉緌。
昼日三接,宴见畴咨。
启沃忠荩,行无越思。
中山之师,辙乱旗靡。
抗章请行,投袂而起。
帝嘉旧勋,虑其劳止。
旰食咨嗟,玺书褒美。
控弦之骑,饮马于河。
銮辂薄伐,战功居多。
时龙驻跸,天骄请和。
宣室饮至,朔陲止戈。
帝居穆清,体貌尤异。
中外式瞻,安危注意。
事君致身,忧国尽瘁。
呜呼彼苍,胡不憖遗?
心领襄汉,镇兹璧田。
河润九里,民戴二天。
广千乘,禄踰万钱。
乐只君子,胡不永年?
岁将暮兮寒风冽,天皑皑兮飞密雪。
繐帐俨兮犹悬,灵輀隐兮进辙。
路悠远兮野苍茫,归夜台兮从先王。
英魂邈兮骑箕尾,忠功蔼兮书太常
泉扃阒兮宿草荒,人生共尽兮吁可伤!
唯勋名不灭兮,等维嵩之峻极,与洛水而灵长。
南唐升元殿基下石记江南将亡数年前掘得此。) 唐 · 不详
五言律诗 押蒸韵
莫问江南事,江南事可凭。
抱鸡升宝位,跨犬出金陵
子建司南位,安仁秉夜灯。
东邻娇小女,骑虎渡河冰(其后李煜降于宋,好事者云:“丁酉年生,辛酉年袭位,即鸡也。开宝八年甲戌江南国灭,是跨犬也。时曹彬大将,列栅城南,潘美副将,城陷,恐有伏兵,命卒纵火,子建也,安仁也。东邻谓钱俶戊寅年入朝,尽献浙西土地人民,故末二句云云。”末二句一作东邻家道阙,随虎遇明兴。识者云:“家道阙,谓无钱。”)
媚川都(伪刘采珠之地也,隶卒二千人,因而死者相枕,既充府库,复以饰栋宇及宫女之妆。潘美克平之后,得之以进,太祖令小黄门持示宰相,且言采珠危苦之状。开宝五年诏废。) 明 · 张诩
君不见媚川都,浪如屋。
风日号,鬼夜哭。
老蚌放光射太微,小蛇学作苍龙飞。
生灵十万化鱼鳖,裸形入水寻珠玑。
十无一二返,往往饱鲸鲵。
一朝雷震蛇惊死,怪灭氛消从此始。
备北狄议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三
夫戎狄为患,厥惟旧矣。
自黄、虞而降,迄于隋、唐,与时盛衰,寇盗中国。
盖以生知骑射之方,俗钟贪悍之性,乐于战斗,不知仁义,故弱则降附,强则侵叛,为国者审其驭之之术而已。
驭之得其道,则陵犯之谋寝;
失其道,则陆梁之心生。
秦、汉专尚武功,生事荒外,不较利害,交相侵伐,戎狄虽衰,而中国亦困矣,未为策之善也。
夫善御戎狄者,在乎任将帅,训士卒,积金谷,利器械。
无事则守,有警则战。
故守则有威,战则必克,无他道也,重威严备而已。
汉宣帝之朝呼韩唐太宗之擒颉利,皆俟其政令昏错,上下乖乱,然后取之,未有无事而兴兵,时安而去备也。
太祖皇帝以神圣之姿,承五代之弊,僭伪之国棋布天下,中州之地才方千里。
西疆秦陇,南封江汉,北不过潞,惟东暨于海。
太祖委任将帅,奋扬武德十七年间,未尝有戎狄之忧。
因之系庸蜀之君,开荆衡之域,东平建邺,南拓番禺,廓海县之祅祲,振皇纲之解纽。
太宗缵服,吴越请吏。
乃亲总六师,问罪三晋,一戎衣而天下大定。
于是览《禹贡》之旧疆,悯幽陵之污俗,屡遣良将,龚行吊伐,而北戎方炽,师出无功,卒不能焚老上之龙庭,按榆溪之故塞。
厥后继以潘美失律,杨业捐躯,继迁投隙,又扰灵、夏。
由是虏势益悖,凭陵赵、魏矣。
朝廷命李继隆康保裔、傅潜、王继忠、王超辈为上将以禦之,未尝有尺寸之功,皆相继败北。
先皇忿獯鬻之恣睢,悯士民之迁劫,亲驾戎辂,载临澶、魏,俄而挞览授首,大振天声(挞览,虏之大将澶渊之役,为石保吉部将伏弩所杀,即民间所谓统军者。)
虏众震慑,乞盟请退。
先皇志在安人,诫深黩武,乃命单车之使,申金黎之盟,抗敌国以礼之,赐圭币以安之,疆埸无虞,几四十年矣,有以见圣人屈己爱人之深也。
夫戎狄者言语不通,政教不及,无耕织之业以厚其生,无邑居之固以安其俗。
故前古虽得其民,不可臣也;
得其地,不可垦也。
赵武灵王欲开榆中之地,则先变胡服。
唐太宗既灭突厥,卒不能有,遂立李思摩为主,而遣还河北
异乎方今北虏之为也,习礼仪之事,讲君臣之容,有诏令诰誓之文,有冠冕衣裳之制。
又闻自虎口之北,有京曰大定府
合环千里之间,有城壁皆以郡县为名,有民人皆以耕桑为本。
虽引弓辫发,未尽格于汉仪;
而纪号设官,殆有殊于戎俗矣。
意者岂皇天将使臣属于我,俾自变其俗耶?
抑其君臣将革其政教,谋为害于我耶?
且国家自雍熙端拱之后,迄于澶渊之盟,未尝得志于北虏。
今又其俗方改政令、作法度,窃观其意,似有贪汉之心焉。
夫北虏者易以威制,难以德服,其所由来尚矣。
而今之继好弭兵,逾三十载。
彼岂知仁义之方,保盟誓之重哉?
正以国家太平,四方无事,又岁贪金帛之厚赐耳。
西戎不庭,师旅未息,不幸年谷凶歉,民力虚困,则虏必伺隙乘便,留我信使,拥其腥膻之众,加以幽、蓟之师,暴犯边陲,必为深患矣。
夫备豫不虞,武之善经也,国家得不豫为之备者乎?
既思为备,则宜讲求将帅之材,制定兵戎之法,利器械,储积金谷。
俟其蔑弃信誓,侵盗边鄙,奉辞则我直,以战则我壮。
是以邀士卒之心,折丑虏之势,然后鼓之以圣德,临之以兵锋,复全燕之旧疆,述神宗之先志,无易于此矣。
谨上(《河南先生文集》卷二三,明抄本。又见《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九。)
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二四、《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上集卷一、《宋朝事实类苑》卷八、《安阳县金石录》卷六
熙宁八年六月甲寅,定策元勋之臣、永兴军节度使、守司徒侍中魏国公相州韩琦薨。
讣来京师,朕衋然追恸若不胜,诏辍视朝三日,赠尚书令,配享英宗庭。
七月癸酉,成服于苑中,哭之恸。
又敕入内都知利州观察使张茂则往护丧事。
于是其孤忠彦上公勋德之状于有司,已而集议,尚书省皆以谓谥公忠献,无以易。
朕念既葬而墓隧之碑未立,尝考《大雅·蒸民》之诗,虽美宣王之德,而实大山甫之功,肇其所生,兴其所施,及乎进止威仪、衣服车马之盛,莫不与民咏歌之,以慰山甫之心,可谓至矣!
盖臣之致功者大,则君之享福也隆,然则可无述?
今观公之大节所以始,所以终,宜有金石刻之,以著信于后世,而锡训于子孙,非朕,其谁为之?
惟韩氏远有世叙,始武子,事晋,得封于韩,遂以为氏。
韩亡,其子孙散之他国,望出博陆,推其族世名爵,而谱犹存。
其三世葬安阳
公,安阳人字稚圭,生而有异禀,少好学,夙智早成。
天圣五年,公甫冠,擢进士甲科,授将作监丞同判淄州
召试学士院,除直集贤院,再迁太常丞监左藏库,历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改左司谏
时天异数见,宰相以疾,五日一奉朝请执政者德轻,不足与论天下事。
公连疏中书所行乖失,久不报,又请下御史台,集百官决是非。
于是同日诏罢执政者四人。
公为谏官,凡中外职有预责、苟有所知者,未尝不言。
其启迪上心,则又每以明得失、正纲纪、亲忠直、远邪佞为急。
初,王曾宰相,谓公曰:「今言者太激,无补上德,如公言可谓切而不迂矣」。
是时曾望方崇,当时士人罕见奖与,公得其言,益以自信。
俄诏同丁度定雅乐。
公以阮逸、胡瑗尺律之法,出于私见,皆诏罢之,且请用王朴旧乐。
起居舍人知谏院知制诰知审刑院
益、利岁大荒,为剑南路安抚使,活饥民百馀,减冗役数百人,奏除诸郡收市上供绮绣不急之物以便民。
赵元昊反,以兵围延州,又为陕西安抚使,驰往抚边,至则贼引去矣。
方大将刘平遇贼于百口,以军败被执,监军黄德和惧罪,诬言上平实降。
朝廷乃敕收其子,命御史台置狱于河中府
公力为陈之,平子既蒙释,又得推恩及其家。
夏竦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公以枢密直学士副之。
公持攻、守二策,以决于上,仁宗欲取攻策,执政者难之。
公曰:「元昊以区区数州之地,其众可知也,顾非举国不能以内寇。
汉拘贼法,城邑之守,未尝出境谋,此贼所以猖獗而屡胜也。
今彼志气骄惰,我倘并兵从一道出,粮充械利,鼓行而前,宜无坚敌矣,曷不用攻策」?
公言虽恳激,然朝廷终以为不可。
俄还泾原,闻元昊遽求盟,公曰:「无约而请和者,谋也」。
下令诸将日夜戒严。
方召兵瓦亭,贼已寇山外。
公指图授任福曰:「此地有险可保,彼虽众,不足畏也。
宜坚壁待之,无得轻出。
军久则势自归,且随蹑其后,击之可有功」。
既而又以檄戒曰:「违节,虽有功亦斩」。
,庸将也,卒为致敌而死之。
夏竦使人收散兵,得公所与檄于衣带间,乃言失军之罪不在公。
朝廷犹夺一官,得知秦州,数月复其官如故。
会分陕西为四路,改秦凤经略安抚使
明年,诏易陕西四帅皆为观察使,如范仲淹、庞籍二公亦辞,公独不辞,曰:「上方忧边甚,臣子忍择官乎」!
顷之,复为枢密直学士谏议大夫,又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
公在边久,积养士气日益振,又欲用策取横山,以复河南故地,会元昊求称臣而未遂。
公与范仲淹素善,天下称韩、范。
仁宗亦知此二人者,遂同除枢密副使,而相与复陈其策上前。
元昊已臣矣,其谋卒不得用。
前此郑戬代公为四路帅,遣刘扈、童士廉即降羌所献地,筑永洛城
城役方作,会泾原帅,尹洙以为非便,止之。
扈等犹城不已,乃械送于狱。
且将斩,而力争于朝,公亦以为永洛可罢,而扈等犯令之罪不可贷。
朝廷命廷臣往视利害。
既成,而士廉等诣阙讼其事。
是时公同进用者已悉罢去,公因自请补外。
诏以资政殿学士扬州,又徙郓州,徙成德军。
河北为四路,就移定州安抚使、知定州,更本殿大学士尚书礼部侍郎,以观文殿大学士留再任。
武昌军节度河东经略安抚使、知并州
契丹侵我天池,公使裨将苏安静谕之曰:「尔尝求我脩池上神庙,今曷见侵也」?
敌不服。
安静指外横山鬼山之麓,与之为约,不敢踰衍。
塞下多閒田,先是,国初潘美为帅,时敌频出寇钞,并边之民甚苦之。
乃令内徙,空其田,以为禁地。
公曰:「以敌日加侵,苟失不耕,是将遗敌也」。
乃募弓箭手四千户垦田九千六百顷。
公数罹霜露之疾,愿上武康节,罢边东还,诏听以节知相州
且疾间,授三司使工部尚书,寻除枢密使
自国朝刬革僭暴,所积机要文书皆散乱湮郁,不可考究,诸房比例,前后检用未尝同,吏每探之,下以市赂。
乃命官条悉,册留而论次之,奸缘以止。
其得祖宗御笔所裁,则悉上秘府,以为世主宪,总千馀秩,后至中书亦行之。
以本官同平章事,进刑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封仪国公
仁宗方倚左右大臣以经略太平之务,公因得选敕群司百吏,使奉法循理,各安其职,而天下晏然无事,百姓遂安,刑罚衰止,衣食滋殖,守成之业茂矣。
仁宗在位四十二年皇嗣未立,而天下共以为忧,大臣顾避退缩,莫敢为上言。
公乘间进曰:「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系,自古祸乱之起,由策不早定也。
今陛下春秋高,未有建立,何不择宗室之贤者而定之,以为宗庙社稷之计乎」?
他日又进而言曰:「昔汉成帝在位二十五年,议立孝元帝定陶王为子。
成帝非高才主,且能之,以陛下之聪明睿智,奈何久不决也」?
始以英宗宗正寺
英宗称畏,辞未受命。
仁宗以问公,公曰:「名分之未定,去就之所难也,臣切忧之」。
悟,遂诏立皇子
公复稽首曰:「事定矣,臣复何忧」!
时诏虽下,英宗辞益坚。
仁宗欣然用其策。
英宗既为皇子,遂入居于庆宁宫。
嘉祐八年三月壬申,以仁宗顾命,奉皇子皇帝位
于时天气温晏,宫廷内外罔不肃然,自畿中市井犹有未知者。
门下侍郎兵部尚书平章事进封卫国公,为仁宗山陵使
初,英宗暴得疾,皇太后垂帘权听军国事。
及皇躬康复,公乃请乘舆具素仗出祈雨,都人犹未识新天子,至是瞻仰天日之表,乃相与言:「君貌类祖宗,真英主也」。
皇太后闻之喜,即下令还政。
左仆射、兼枢密院事提举修《仁宗实录》。
昭陵复土,上大丞相印绶。
英宗亲制手诏赐之,语甚眷,公乃起,不敢辞,辞兼枢密院事,许之。
其年南郊大礼,进封魏国公
陕西戍兵多,军常不足,欲籍下民为义勇。
方议上,谏官司马光言公曰:「往者常籍为民兵,遂涅之为官军,父母妻子,莫不环顾以泣也。
臣愿以一身救数万之命」。
英宗曰:「河北、河东亦有义勇,何陕西为不可」?
公于是督使者疾驰往籍之,得十四万人。
犹上前论其事。
英宗曰:「已籍之矣,何独未知也」。
贼寇大顺城,公即欲停岁赐绝和,以问罪于其主谅祚。
大臣或有以宝元康定之间四方用兵、王师伤败之事谏于上前,阴挠其谋者。
公曰:「此但胶往迹,何不较今日彼我乎!
且谅祚狂童,非有元昊智计,而朝廷边备乃大过昔日,诚诘之,心必服」。
时众虽屈公,然心不善之也。
英宗既用公策,遂遣使赍诏往问罪,而谅祚惧以表谢于朝廷。
英宗已寝疾,辅臣入起居于便殿。
公叩榻问谅祚所上表云何。
英宗曰:「亦如前日所料耳」。
于是向之异议者愧服公之谋,且善英宗之听也。
未几,即卧内承诏,以朕为皇太子
治平四年正月庚戌被顾命,奉朕即皇帝位,拜司空侍中,为英宗山陵使
既还,又引故事,愿罢相,不听;
固请,乃以镇安武胜军节度使侍中相州,仍虚上宰位待之,赐兴道坊第一区。
公因以国朝故事领两镇者未尝有辞,不拜,改淮南节度使
种谔绥州宥州,贡不至。
既敕备于陕西,又改陕西经略安抚使、判永兴军
或以绥州孤远,难于馈饷,请弃与贼者,朝廷信之,命公废焉。
公以谓其城扼贼冲,横据山界,井视不平,不可毁,留诏抗议,以便宜檄边固守之,乃得存,迄今为延州东北形势之障。
公既常有灭贼志,因是乃大揭榜塞上,具陈向背祸福,招来横山之羌,为进讨之计。
关中频岁不登,边廪无馀,朝廷虽多公策,而时不相之,故其功卒不就。
河北衍地数震,又改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北京留守
公名动外夷,每汉使至契丹,必问公安否。
熙宁初,公子忠彦使北,燕于戎帐,其主顾问其常使汉者曰:「忠彦之儿肖其父乎」?
曰:「然」。
遽命工图之而去。
故例,辽使过北都,与留守通书,皆不名。
明年,来贺同天节副使成尧锡谓接伴曰:「今以韩丞相故,特书名,后人虽欲其名而不得也」。
永兴军节度留再任。
公虽留,辞所加命,复判相州
居二年,乃言:「臣老矣,恐不足任事,愿乞骸骨以归」。
复以向所加命授之。
公虽在外,朕常玺书访以机事,使还具言公形,殆非复在执政日。
朕方念公深,遂不能起,可胜恸哉!
公天资忠孝,嶷然如山立。
至论大事,决大疑,而辞气雍容,不见其有忧喜之容也。
方天下以为忧,公独能蹈危机,进沈断,上以尊强宗庙社稷,下以慰安元元之心,功高而不矜,位大而不骄,禄富而不侈,自宋兴以来功臣未能远过也!
公为宰相十年,盖进人多矣,然未尝以官职私所亲。
例得恩泽,先推与其旁支,逮朝廷录遗其子,犹有未命者。
公薨前夕,有大星殒于厩中,枥马皆鸣。
其年十一月庚申,发两河卒,以一品卤簿葬公相州安阳县农安村之原,享年六十八岁。
曾祖璆,广晋府永济县
祖搆,太子中允
父国华,谏议大夫
皆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追封齐、燕、魏三国公
男六人:忠彦太常丞直龙图阁
端彦右赞善大夫
纯彦、粹彦、嘉彦皆大理评事
其一人早卒。
孙男六人。
维公奉诏立皇子皇太子,被顾命立英宗为皇帝,立朕以承祖宗之绪,可谓定策元勋之臣矣!
或以公安社稷方周勃,政事比姚崇,其言不几乎!
朕既述公以文,遂篆其首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
夫岂特慰公之知,亦将为天下臣子之劝。
铭曰:
岳祇嶪峨,默降灵气。
匪申匪甫,而相予治。
赤精传图,继生仁宗
谁适作相,有来魏公。
烈文魏公,匪卜于枚。
天实赉予,魏公有来。
公治万事,靡猷不经。
进退赏罚,惟时权衡。
晦明风雨,罔拂厥序。
男女洁诚,以田以缕。
万物瑳瑳,四夷舞歌。
虽本帝力,公陈亦多。
皇有大器,谁嗣谁尸。
公陈与予,天命不迷。
功成辞隆,视天盈亏。
旂常之载,勤劳终初。
马路车,衮衣赤舄。
其谁公如,将相出入。
公行不归,公死是悼。
尚想公仪,泪落苑草。
永怀英宗,公则配食。
我徂于宫,孝思罔极。
洁粢硕牲,钟鼓管弦。
从公享之,何千万年!
行祖宗故事策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四
人君视细务如视四肢,保故事如保元气。
四肢废,犹可以活身;
元气一坏,吾不知其为人。
吾观汉唐之策而悲之,非悲其事也,悲其坏故事。
方汉之兴,高帝、文帝自有制度,盖焕如也。
后世相非其人而变之,相晁错变侯国,相张汤变布币,相元成变庙制。
所以变者,欲为是新奇也。
景、武知之则听之,孝、元知之则用之。
呜呼,祖宗之法则不举,非其法则举之,非自蹶其本哉?
是数相者意气自用,反指高、文为无谋,萧、曹为无策也。
噫,太甚矣。
方唐之兴,太宗之故事真可法也。
后世相非其人则更之。
张说变府兵,相杨炎变租庸调,相王涯变茶榷。
所以变者,欲冠冕前代也。
玄宗知之则听之,德、文二宗知之则用之。
呜呼,祖宗之法,唐之诸相变其所可变,行其所可行,非识大体也。
是数人者反谓太宗为未审,房、杜为备员也。
噫,亦陋矣。
由是言之,汉制变而汉日衰,唐制变而唐日坏。
故事何可不守也?
彼诸人专务变之,不自悔罪,岂徒有负于前人,抑亦自负不少也。
虽然,谁谓汉唐无人?
有人而适不用,或用而不尽,可为千载惜也。
条故事如魏弱翁,识故事如苏瑰明,习故事如侯霸,言合祖宗如李绛,虽其言药石,略听用之,惜其不尽也。
噫,此汉、唐止于汉、唐而已乎!
惟国家祖尧宗舜,一时大臣皆中外望也。
以明佐圣,利泽万世,甚厚甚惠。
然历守一道,以为必用故事,必法祖宗,如良医之用药,方多取于古人,不自用也。
故榷酤一事也,淳化宽之,其后屡宽之;
籍田一事也,雍熙行之,其后屡行之。
至其他大者,难以遍举,宜乎霄壤而视唐、汉也。
兹承明问,以本朝典章故事并诸元老之嘉言,当官之建议,兹事体大,愿陈其槩。
尝原一代之治,必有一代之体。
体之不同,则事不同。
尚质,周尚文。
公非不欲质,伊尹非不欲文,体异也。
故今日之事,有今日之体也。
祖宗之朝,元老大臣,声嗟气咳,犹足以泽天下,如魏公议边,蜀公议乐,滕公议用人,司马公议役,石守道议□,苏明允议机权,至种隐君又议道、议治、议仁、议礼义,凡作十议,皆十世龟鉴也。
若上数公之言,卷之则可以高一时,舒之则可以范百世,安可不举行也?
虽然,今日之体,又有要而易守、切而易用者三事而已,所谓罢羡馀、斥珠玉、审刑罚是也。
李文靖真宗时,尝谓四方言利,一切不进,持此以报国,当时何有言羡馀哉?
潘美太宗时,请发渭川之都,斥采珠之民,当时谁暇及珠玉哉?
王文正真宗时,上与议刑,遂增诸路刑官,则刑罚之审有三代风矣。
是三者之急务,今日行之,宜饥渴之不啻也。
主上睿圣,加惠四海者由祖宗故事也。
故斥珠玉而不进,罢羡馀而不用,戒刑罚而不滥,则李文靖等之策获伸矣。
若夫汉唐之议家法,故事已略陈于前矣。
呜呼,相距千载,太阿一沉,可以刻舟求之哉(《九华集》卷一一。)
「议」
下原注:「原本缺。」
故推诚保德宣忠亮节崇仁协恭守正翊戴功臣开府仪同三司太尉致仕上柱国许国公食邑一万八千四百户食实封七千六百户赠太师中书令文靖吕公神道碑铭(并序 庆历四年十一月1044年11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九、《乐全集》卷三六、《永乐大典》卷九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皇宋受命,光宅天下,唯上帝顾保,世赉良弼。
太宗朝,有若吕文穆公蒙正,率循大卞,乂宁王家,克左右乱四方,以底绥大业。
圣上缵服,有若元宰太尉许公,寅亮一德,谟明修辅,答扬祖宗之猷训,以缉熙于光明。
此所以持盈保成,重雍累洽,隆无疆之基者也。
公讳夷简字坦夫文穆公之从子。
太岳之后,流光源深。
大王父梦奇,唐兵部侍郎北京副留守,以文穆贵,追赠太师
王父龟祥,以殿省丞守寿春,有善政,没,因家焉。
蒙亨,尝举进士,礼部奏名处高等,方从兄执政,嫌不就廷试。
后选集吏部铨,得引对,太皇顾判铨王旦曰:「某佳士,奈何以蒙正故抑之」?
曰:「此其文学政事有过人者」。
即授光禄寺丞,改丞大理,无禄早世。
公登台司,追锡命三代,并至开府仪同三司中书令尚书令封齐、祁、魏三国
咸平三年章圣始御便座,阅郡国贡士,公以进士擢第,解褐绛州推官,再调盐城监判官将漕以干局闻。
就迁大理丞,榷定盐筴,度署西溪,大储放利。
会诏举六科,以才识兼茂试政事堂
属将封泰山,或言非访阙政时,因例报罢,出倅通、濠。
材誉日洽,章圣识其名。
滨城并河水,羡溢为害,寇莱公镇魏,请择守于朝。
上谕宰司,而以公行。
到郡循堤防,究民利病,平繇省赋,拯诸垫昏。
暇日阅征簿,见田镈之算,曰:「先儒有言,王道本于农,此何名哉」?
表请除之,朝廷推其法天下,自是农器无征。
太尉王文正当国,深器重公。
王沂公曾西掖文正尝从容问沂公:「颇知吕滨州乎」?
曰:「闻名旧矣」。
太尉曰:「他日成天下之务者斯人也,君善交之」。
后公竟与沂公同当钧轴。
两浙提点刑狱,时缘瑞符缮灵宫,上所严向,贵权督作,外希风旨,趋副期会,役徒斩材,或殒林壑,吏辄以亡命闻,而囚其孥。
公具条白,采伐为缓。
筏木浮河,调夫挽送,方冬水涸,暴宿河埭,公请一切散遣,须春流,番兵更。
还陛觐,面承慰奖,擢刑部员外郎,知御史台杂事,赐五品服。
数治诏狱,听讼事,阅实明辩,当比平恕
天禧旱蝗,祅民惊哗,屡奏谠言,指陈变咎。
公之论事婉而正,而裁,通而易从,不崇空语,以干浮誉,故人主乐于听受。
尝临谕曰:「卿言朕自主,勉毋悼害」。
复因占对称旨,特宠金艾。
近姻除中丞,换起居舍人,领通进银台封驳。
从官小会,必蒙特召,后亦不得以为例也。
每上前目送,注意殊渥。
内史缺,丞相进名而不及公,帝曰:「吕某固宜此选」。
公适持金絮使临湟,命虚员以待。
复节,除兵部员外郎知制诰,俄授刑部郎中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
都邑务剧,尹正才难,击断者杂中善良,循恕者并容奸蠹。
公之为理,雅得其术,威而不猛,宽而无犯,机芒不施,区橐自破,治政清净,府庭肃然。
逮今言尹京之政,公为吏师。
今上莅阼,优除右谏议大夫
永定甫竁,内珰徙筮山,辞连冢司,诏公驰驿覆视,初陵既复,同轨如期。
朝廷曰能,遂以给事中参知政事
章圣愆豫,希见大臣,翼室宅宗,房闼助治,二府机政稍复壅阂。
公时判礼仪事,请亲户牖之听,以分帷帟之重,柅绝矫漏,用周几微。
缀衣移御,即请罢天书仪卫,纳灵文方中,闇然日章,其虑远矣。
祏主登祔,章献慕往,本室器服欲如事生,公执礼文,竟循旧典。
东朝参决,抗尊当宁,裁蕝仪物,无溢等数,事规诸萌,务全王体。
进贰六职,历小宗伯小司徒,毗赞七年,遂正宰席,领景灵宫使集贤殿大学士
一心百虑,知无不为,推选名儒,增设讲员,敷经上前,导以典学。
每奏事之间,辄引经史,古昔以谕,哲惠日新,发于启迪。
玉清灾,议止缮营,因表谢宫使,加吏部侍郎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登冠三阶。
公自参贰,兼掌国策,合三朝之载以绪成大典,至是史成,凡预笔削,率被迁赏。
公前事确让,特蒙褒许。
久之,拜中书侍郎兵部尚书,复辞都兵。
章懿之即远也,献后俾为菆涂,且毋变朝夕,公请襄事如礼。
司天探旨,挠以拘忌,献后遣谒者挟日官使公裁,公执大义不可夺,卒制服发哭,考吉日,备宫仗,葬近原,以究恤典。
禁籞春宴,献后命无废,会公固启而罢。
翚幄颛威,龙德务晦,懿不待养,弗言而毁,得伸情礼,繄公将顺。
且念辅临之久,而虞倖密之间,规中造膝,事为之慎。
自此至尊举息皆章惠躬涖,简用刚锐,任之言责,协规交警,俾𢥠后心。
钦承二宫,周旋十年,内无隙言,外无异虑。
孝慈笃至,固由上圣之姿;
佐佑弥缝,抑自嘉猷之助。
天圣保定公实勤止。
禁城火,领使庀作,落成,进右仆射兼门下侍郎
时二驾复新宫,肆大眚,恩覃内外,特畴公劳而加异数。
公请均同列,恳让不拜,止以吏部尚书鸾台
献后登遐,上念章惠拥翼之勤,褒上崇名,著之遗札。
公以渐不可长,亟白刊诰,止奉保庆之册,以揭大明之照。
时王路方正,乾刚独运,摅发健粹,始初清明。
公手疏七条,以端治本,杜宣授,止中画,断侧门之贡,绝刊章之弊。
天下闻听,廓焉更新,永底蒸民之生,则惟我后之德。
衮司十稔,深怀抑畏,顿首上前,祈避重位。
制授武胜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陈州
将行燕见,愿得上三年计。
帝曰:「行矣,半岁其还相余」。
公之在朝也,则圣人之心易然,而无天下之忧;
公之不在于朝也,则圣人之心慊然,若无与属其天下。
至于朝议涂说,咸企公归。
如期而召,复冠钧衡,修明治方,综核名实。
自左右常任、准人、牧夫,俊乂在官,本于训迪。
光天之下,至于蛮貊之邦,但见巍巍之尊,如天之覆,美利所及,日用不知。
惟景祐之平康,则燮谐之绩用。
若乃并侑三后,著不祧之式,以显扬文武之烈;
崇建中壸,尊顺成之体,以严对宗庙之重。
其纠睦公族也,则官之环尹,以别庶姓,勖之讲学,以纳轨善;
其章叙庶工也,则升之类举,以合公论,集之朝邸,以严班制。
伸理诬枉,若寇忠悯之比,悉及昭恤;
绍续功旧,如潘武惠而下,咸加甄叙。
此又赞襄馀论、推广德泽一二大较也。
若其沃心话言,极深研几,慎密不出,莫悉闻已。
景祐二年,拜右仆射
冬至,上享帝于阳丘封申国公
三年,表六上纳政,手札譬止。
次春,复五上,天子重违冲旨,命以镇安军节度使检校太师同平章事许州
在许二年,而戎叛,公闻之,曰:「嘻!
雏羽翼成,是必飏去。
吾恐谋国者虑害不深,事失机先,必致朝廷旰食」。
已而如公言,卒至绎扰,天下被其劳。
故徙公镇魏,固河朔心。
公比当衡,每筹边奏,揣虏动静,效如在目。
及此过觐,手诏问策。
公备陈西北守禦利害,朝议赖以适从。
至魏,浚城洫,除器备,审佼壮籍,蒐补其缺,番休训肄,声慑戎境,大河之北,长城岌然。
康定元年五月,复召辅政,悉仍旧秩。
骑寇犯塞,赤囊日至。
公虑屯戍之久,生他盗心,于是始议营北都、城镇宁,以谨北门之闭;
募民兵,增州防,以重庶邦之守。
边守宰悉从择遣,俾绥凋敝;
诸府裨校间为召见,使知感叹。
夜思而得,请而行。
已而北人来渝平。
山东饥,多盗,备预有素,恃而无虞。
郊,改封许国公,特拜司空,坚谢得允。
上惟文武之柄,付倚在公,倘计议不齐,则事功难集,下制兼判枢密院事
公以二府之旧,相均为重,启辞判总,止兼使名。
上体爱人之心,密讲和戎之画,数下恩旨,切敕边吏,内保疆埸,遏其侵轶;
外推信义,示之绥怀;
意在我守有馀,贼势自殆,而后可与惟新矣。
后诸路防禦益严,夏人通款纳誓,讫如公策。
庆历二年季冬甲寅,夙兴将朝,遂感风眩。
上悯公劳瘁,至忘其身,诏除司空平章军国重事,听三五一入。
累牍逊免。
朝机边画,就第咨访。
敕就开宝浮图设道会,祝公延寿。
御府出万金药,上剪髭和匕以赐,至有「移疾朕躬」之谕。
遂再辞位,中旨断表。
三年三月,召见延和殿,俾骑及殿扉,以不良行,顾内侍舆以前,固辞,更给扶,命无拜。
面谢衰笃,慈衷恻然,册拜司徒,犹监史阁、军国大事。
寻致军国之议,频表请老。
乃以太尉致仕,朝朔望班等丞相,使珰密札轸问无虚月。
公世葬郑原,既得谢,如郑展墓。
郡以疾闻,诏使驰饷药奁,而已不及,春秋六十六薨。
问至,辅臣方奏事,上哭发声,谓左右曰:「乃心国家,而任大事如吕某者,可复得乎!
病不就诀,殁不临酹,吾恨何既哉」!
感悼不已,为制服苑中,哭之甚哀,不视朝三日。
太师中书令礼官考行,谥曰「文靖」。
比葬,内密四致奠,赙赐累千。
,复废朝。
有以见大君元臣感通契会,同德一体,恩营始终之极致者矣。
其配秦国夫人扶风马氏,太子少保忠肃公亮之女。
妇体顺而正,母道慈以严。
公在许昌,夫人以殁。
展墓也,且将葬夫人,卜有日矣,而公薨,即以庆历四年十一月壬申,祔于新郑陪先兆,君子以为知命。
七子:公绰兵部员外郎史馆修撰
公弼度支员外郎三司盐铁判官
公著、公孺,并太常博士,操行器识,儒学吏用,维其似之,必复大显;
公餗,赠右赞善大夫
馀早夭。
二女:长适司封郎中雍,文正公子也,次不育。
公性庄重,有仪矩,望之毅然而姿宇浑厚,即之温如而神采英发,才全道周,用无常器。
践历台阁,绸缪廊庙。
一话一言,莫不留为故事;
有猷有为,莫不著为令典。
不洁名,不矜劳,敢任天下之怨,不敢有天下之德。
至于风郡国,建学校,以广教育之本;
循贡举,张六科,以大招延之路;
志在得士,为邦家基,推贤援能,汇征于朝。
有自常参同时宰延人物,藻鉴赏别,精裁其品题,初若未尽者,已而果然。
善合群虑,考用众长,乐道人善,而忘嫌恶。
虽待微者,若亡贵贱之间,以延尽下情。
其接僚友,周而不比,宽而有辨;
其事上,直而无怫,顺而能守;
其殿邦抚民,条教明,使人便安,而下不敢犯;
其在朝位,若不胜其恭者,退而燕居,恂恂如也。
与季氏宗简尤为友爱,休暇相对,谈名理之迹,不及公家之事。
而又敏学多闻,精识强记,殚简册而备究,经耳目者不忘。
属辞雄赡,长于理道,朝廷典册多出公手。
至于文史之学,名法之书,当世所行,率公考正。
非夫命世之禀,生人之杰,安能德言并立,功名兼劭,如此其章烜也!
宗简惟古之君子论撰其前人之,以明著于后世,礼之大者,故推诸孤之志,举烝彝景钟之义,以请于上。
有命史臣,俾敷扬其休烈,康许公,抑所以表其子孙也。
铭曰:
天监有宋,世祚明德。
能哲而惠,以熙衮职。
考慎厥相,用康保民。
式克钦承,相惟其人。
其人维何?
文武许公。
实经大猷,股肱王躬。
帝视公视,帝听公听。
有翼有为,吁谟赋命。
恭默未言,弼谐二尊。
如权如衡,如篪如埙。
向明专治,启发健粹。
秉国之平,遵王之义。
百揆四岳,庶政惟和
六府三事,九功可歌。
于蕃许昌,孰尸鼎铉?
以速寇戎,丕艰庙算。
公体慈旨,请宽叛刑。
敕边谨守,戎卒来庭。
三冠泰阶,再拥方钺。
忠劳则多,恩礼亦绝。
曰师曰公,名器之隆。
于申于许,山川之封。
二十三年,尽瘁王室。
纳政于上,请老以佚。
临雍未拜,荧圃言归。
古有知命,公乎庶几。
讣奏来闻,上哭之恸。
盖隐家邦,摧此隆栋。
爰命史臣,纂扬丕绩。
陵谷有迁,音徽无斁。
请募弓箭手耕代州宁化军禁地奏至和二年四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五、《群书考索》后集卷四六、《文献通考》卷一五六、《宋史》卷一九○《兵志》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安阳市
潘美契丹数入寇,遂驱傍边耕民内徙,苟免一时失备之咎。
其后契丹讲和因循,不复许人复业,遂为禁地。
岁久,为敌人侵耕,渐失疆界。
代州宁化军有禁地万顷,请如草城川募弓箭手,可得四千馀户。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八原注引。
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赠太子太师欧阳公墓志铭1073年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九、《安阳集》卷五○、《欧阳文忠公集》附录、《清源文献》卷一八、乾隆《新郑县志》卷二五、光绪《吉水县志》卷五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安阳市
熙宁五年闰七月二十三日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欧阳公薨于汝阴之私第,年六十六。
上闻震怛,不视朝。
赠公太子太师,恤后加赙,不与常比。
天下正人节士,知公之亡,罔不骇然相顾,痛失依仰。
其孤寺丞君,乃以枢密副使吴公所次功绪,并致治命,以墓铭为请。
窃惟当世能文之士比比出公门下,不属于彼,而独以见属,岂公素谅其愚,谓能直笔,足信后世耶?
此其敢辞!
公讳修,字永叔
唐太子率更令询四世孙琮,尝为吉州刺史
又八世生万复,为吉之安福,子孙因家焉。
曾祖讳郴,安福六世孙也,孝悌之行,乡里师服
南唐武昌,累赠太师中书令,曾祖妣刘氏追封楚国太夫人
祖讳偃,强学,善属文,南唐时献所为文十馀万言,试补南京衙院判官
累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祖妣李氏追封吴国太夫人
父讳观,性至孝,力学,咸平中进士第
当官明而尚恕,每决重辟,尤加审谨,茍理有可脱,必平反之。
泰州军事判官,累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追封郑国公
自公祖始徙居吉水,后吉水析为永丰,今为永丰人
公四岁而孤,母韩国太夫人郑氏守志不夺,家虽贫,力自营赡,教公为学。
公亦天资警绝,经目一览,则能诵记,为文下笔,出人意表。
及冠,声问卓然。
天圣中进士,凡两试国子监,一试礼部,皆为第一。
逮崇政试,虽中甲科,人犹以不魁多士为恨。
初补西京留守推官,洛尹文康王公知非常才,归荐于朝。
景祐初,召试,迁镇南军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
文正范公权尹京邑,以直道自进。
每因奏事,必陈时政得失,大忤宰相意,斥守饶州谏官不敢言。
公贻书责之,坐贬峡州夷陵
余安道、尹师鲁继上书,直范公,复被逐。
当时天下以「四贤」称之。
俄徙光化军乾德,改武成军节度判官
康定初,召还,复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
预修《崇文总目》成,改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
请外补,通判滑州事。
庆历初仁宗御天下久,周悉时敝,重以西师未解,思欲整齐众治,以完太平。
登进辅臣,必取人望,收用端鲠,以增谏员。
公首被其选,擢太常丞知谏院事,赐五品
未几,同修起居注
公素禀忠义,遭时遇主,自任言责,无所顾忌,横身正路,风节凛然。
正献杜公、文正范公、今司空富公皆在二府,公每劝上乘间延见,推诚咨访。
上后开天章阁,屡召诸公询究治本,长策大议,稍稍施用,纪纲日举,侥倖顿绝。
小人始大不喜,相与巧诋,必期破坏,公常极力左右之。
俄拜右正言知制诰,赐三品
大臣有建白,请废麟州,徙其治于合河津以省馈饷者,命公亲往相视。
使回奏曰:「麟州天险,正据要害,不可废。
第减其兵驻并河诸堡,有警呼集,数舍之近耳。
兵既减,粮自不乏」。
诏从之。
又奏:「忻、代州,苛岚、火山军并边民田,始潘美为帅,患虏时入寇,徙其民以空之,遂号禁地。
自景德通好,我虽循旧,而虏人盗耕不已。
请募民计顷出丁为兵,量入租以耕之,岁可得数百万斛,边用给矣。
不然,他日必尽为虏人所有」。
时并帅耻谋不自已,沮挠久之,其后卒如公请。
凡赋歛过重,民所不堪者,又奏罢十数事,疲俗以安。
四年秋,北虏盛兵云州,声言西讨,朝廷疑其有谋,议选文武材臣,密为经画。
二府请辍公以往。
即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
公至,则区别官吏,使能者尽力;
均徙财用,而边计有馀。
奏广御河漕运,造锁栿船以绝侵盗,置都作院于磁、相州,一道兵械悉仰给焉。
方条列北方利病,欲大为措置,会文公、范公与同时入辅者终为谗说所胜,相继罢去,一时进用者皆指之为党。
公复慨然上书,极言论救。
执政与其朋益怒,协力挤之。
初,公有妹适张龟正,龟正亡,无子,妹挈前室所生孤女以归。
及笄,公为选宗人晟以嫁之。
会张氏以失行系狱,言者乘此欲并中公,复捃张氏赀产事,遂兴诏狱穷治。
上为命内臣监劾,卒辨其诬,犹降授知制诰、知滁州事。
执政意不快,摭勘官与监劾内臣细故,皆被责。
八年春,就改起居舍人、知扬州事。
踰年,徙知颍州事。
皇祐初,复龙图阁直学士
二年秋,移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
尚书礼部、吏部郎中
丁太夫人忧,去职。
服除入见,上怪公须发尽白,恻然存抚,恩意甚厚,命判吏部流内铨。
素忌公者恐将大用,乃伪为公疏请汰内臣,以激众怒。
有选人胡宗尧者,当引对改官。
前任本州,尝以官舟假人,已而经赦去官,止得循资。
公与判南曹官,对日取旨,上欣然令改官。
宦者杨永德密奏曰:「宗尧,翰林学士宿之子,有司援救之,私也」。
出公同州事。
物论不平,上亟开悟,留公刊修《唐书》。
俄入翰林为学士、史馆修撰勾当三班院
至和二年夏,请郡,改侍读学士、知蔡州事,留不行,复除翰林学士判太常寺兼礼仪事,迁右谏议大夫
嘉祐三年夏,兼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事
前尹孝肃包公以威严得名,都下震恐。
而公动必循理,不求赫赫之誉。
或以少风采为言,公曰:「人材性各有短长,吾之长止于此,恶可勉其所短以徇人邪」?
既而京师亦治。
四年春,请罢府事,改给事中,充群牧使
《唐书》成,拜礼部侍郎,俄兼翰林侍读学士
五年冬,以本官为枢密副使
明年秋参知政事
英宗登极,迁户部侍郎
治平初,特转吏部侍郎
今上嗣位,改尚书左丞
公自处二府,益思报称,毅然守正,不为富贵易节。
凡大谋议、大利害,与同官论辨,或在上前,必区判是否,未尝少有回屈。
文武之士,陈请百端,公常委曲开谕曰: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
用是人多怨诽。
至于台谏官论事,有不中理者,往往正色折之,其徒尤切齿,日欲求疵合攻。
公自视无他,不恤也。
始,英庙践祚,按祖宗旧典,皇族尊属之亡者,皆赠官改封。
濮安懿王,英庙所生父也,中书以本朝未有故事,请付有司详处其当。
上谦恭谨重,命过仁庙大祥,下礼院两制官同议。
如期诏下,众乃言王当称伯,改封大国
中书以所生父称伯,疑无经据。
方再下三省议,上遽令权罢,俾有司徐求典故。
事久不行,台官挟愤不已,遂持此斥为公主议,上章历诋,必请议定;
及以朝廷未尝议及之事,肆为诬说,欲惑众听,又相率纳告身以示必去。
上数敦谕,知不可留,各以本官补外。
后来者以风宪不胜为耻,窥伺愈急。
今上即位初,御史蒋之奇者乃造无根之言,欲以污公,中丞彭思永乘虚助之。
公退伏私居,力请公辨。
上照其诬罔,连诏诘问,二人者辞穷,皆坐贬。
公遂恳辞柄任,上不得已,除公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亳州事。
熙宁元年秋,迁兵部尚书、知青州事,充京东东路安抚使
时散青苗钱法初行,众议皆言不便,朝廷既伸告诫,公犹请除去二分之息,令民止纳本钱,明不取利。
又请先罢提举管勾官,然后可以责州县不得抑配,不报。
三年夏,除检校太保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河东路经略安抚使
公累上章辞,丐易蔡州,大略以久疾昏耗,不任重寄,复曰时多喜新奇,而臣思守拙,众方兴功利,而臣欲循常。
执政知终不附己,俄诏听以旧官知蔡州事。
公在亳,已六上章请致政,上眷惜之,不允。
至蔡踰年,复申前请,志益坚确。
上察其诚,命优改官致仕,年方六十有五。
天下士大夫闻公勇退,无不惊叹云「近古所无也」。
公天资刚劲,见义敢为,襟怀洞然,无有城府。
尝以平心为难,故未尝挟私以为喜怒。
奖进人物,乐善不倦,一长之得,力为称荐,故赏识之下,率为闻人。
唯视奸邪嫉若雠敌,直前奋击,不问权贵。
后虽阴被谗逐,公以道自处,怡怡如也。
平生笃于朋友,如尹师鲁圣俞、孙明复既卒,其家贫甚,公力经营之,使皆得以自给。
又表其孤于朝,悉录以官。
自唐室之衰,文体隳而不振,陵夷至于五代,气益卑弱。
国初柳公仲涂,一时大儒,以古道兴起之,学者卒不从。
景祐初,公与尹师鲁专以古文相尚,而公得之自然,非学所至,超然独骛,众莫能及。
譬夫天地之妙,造化万物,动者植者,无细与大,不见痕迹,自极其工。
于是文风一变,时人竞为模范。
汉司马迁没几千年,而唐韩愈出;
之后又数百年,而公始继之,气燄相薄,莫较高下,何其盛哉!
所治经术,务究大本。
尝以先儒于经所得多矣,而不能无失。
唯其说或有未通,公始为辨正,不过求圣人之意以立异论。
嘉祐初权知贡举,时举者务为险怪之语,号「太学体」,公一切黜去,取其平澹造理者即预奏名。
初虽怨讟纷纭,而文格终以复故者,公之力也。
笔翰遒劲,自成一家,人有得其片幅,必宝藏之。
历典大郡,以镇静为本,明不及察,宽不至纵,吏民受赐,既去追思不已,滁、扬二州皆立生祠。
奉使契丹,其主必遣贵臣押宴,出于常例,且谓公曰:「以公名重故耳」。
其为外夷钦服如此。
至和中陈恭公为相,欲塞商胡决河,使归横陇故道。
公言横陇地已高仰,功大不可为。
未几陈罢去,有李仲昌者,乃议道商胡水入六塔河
公复上言,六塔素隘狭,不能容大河,若为之,必溃决,害愈甚。
执政仲昌议,又不用公言。
后六塔堤果坏不成,自博以下数州,皆被水患,众服公先识。
侍从八年,竭诚补益,前后上言百馀事。
仁宗尝曰:「如欧阳修者,何处得来」?
故其言多所听纳。
因嘉祐水灾,凡两上疏请选立皇子,以固根本。
及在政府,遂与诸公参定大议。
方英庙过自谦退,未即承命,事久未决,众悉危之。
公协心助,忠力为多。
及即位之初,感疾未能听断,慈寿预政,事出权宜,公与诸公往来两宫,镇安内外,卒复明辟,人无间言。
尝被诏撰《唐书》纪十卷、志五十卷、表十五卷,又自撰《五代史》七十四卷,《易童子问》三卷、《诗本义》十四卷、《居士集》五十卷、《归荣集》一卷、《外制集》三卷、《内制集》八卷、奏议十一卷、《四六集》七卷、《集古录跋尾》十卷、杂著十九卷。
公于物无他玩好,独好收古文图书,集三代以来金石铭刻为一千卷,用以校正传记讹谬,人得不疑。
晚年自号六一居士,曰:「吾《集古录》一千卷,藏书一万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常置酒一壶,吾老于其间,是为六一」。
因自为传以志之。
初娶胥氏,翰林学士偃之女。
继室杨氏,集贤院学士、谏议大夫大雅之女。
今夫人薛氏,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简肃公奎之女,累封仁寿郡夫人
男八人:长发,次奕,并光禄寺丞
次棐,大理评事
次辩,光禄寺丞
馀皆早卒。
女三人,皆早卒。
熙宁某年某月某日,诸孤奉公之丧,葬于某地。
铭曰:
噫公之节,其刚烈烈。
弼违斥奸,义不可折。
噫公之文,天资不群。
光辉古今,左右典坟。
直道而行,屡以谗蹶。
卒寤而知,惟帝之哲。
升赞机务,方隅以宁。
参议宰政,社稷是经。
成此至公,大忠以效。
德高毁及,退不吾较。
公之来归,既安且怡。
宜报以寿,戾也胡为?
公文在人,公迹在史。
惟兹不穷,亘千万祀。
崇圣寺碑铭(并序 元丰六年 北宋 · 韩绛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
臣窃观自古帝王之受天命、享福祐,盖有纯有驳,皆象其德之厚云尔。
若唐室之兴,太宗乃以雄材大略,谋翼厥考,奄有天下,可谓近代之英主也。
然自始起义师,遭时多故,四方皆夷狄,寇攘蜂起,出没艰难,劳勚备尝之矣。
尔后明辟不世出,外虞内变,投隙而作,遂及季世,陵夷莫振,孽臣角立,乃踵五代之乱。
繇其德之薄,而享福亦驳,斯迹验之较著者也。
洪惟艺祖神宗,遐袭黄皇之流光,并膺昊天之眷祐,锡以勇智,俾拯生民于涂炭之中。
于是艺祖诞承周禅,曾无血刃之惨,而海内累世扰攘之祸,一旦帖然安堵,罔不顺服。
是皆神宗同气一志,阴相皇泽,充塞上下,神人以和。
艺祖顾命神宗,绍宅万邦,缵商之旧,百禄是荷。
斯则天纵明德之厚,而永享威福之纯,不亦宜哉!
巍巍乎冠映于前,照示于后,罔有穷极者矣。
建隆之初,上慨然叹曰:「天全付予以率土之广,昔之擅有一隅,毒痛吾人者,朕敢不龚行天之罚」?
于是王师所向,如取赤子置诸褓,藉之安,其易若此。
自是复荆楚之地,收湖湘之域,西平两蜀,南破岭表,交州内附,伪唐败降,契丹乞和,吴王来朝。
刘继元负固并汾之境,偷生朝暮,车驾遂往亲征焉。
契丹来援继元,使裨将败之石岭关,斩首数千级。
上命以所获首级铠甲示并城,彼众气唵。
又引汾水灌其城,雉堞有摧者,水天流注,彼莫之禦,舟师焚其南门。
会时暑,师病而还。
神宗践祚,太平兴国初,闽首来朝,献其郡县,吴越王亦踵,归纳疆土,唯继元尚倔彊于巢穴耳。
四年正月,命潘美充北路都招讨,洎诸将攻并城。
崔彦进督于东,李汉琼冲乎南,曹翰瞰其西,刘遇捣诸北,米信统骑士,田重进董步卒禦焉。
二月,上幸镇州,既而捷奏未至。
四月,遂观兵于太原
上躬按诸部,且趋进讨,乃使袒裼挥刃前导以行。
雪锷满空,妙绝无此,贼众望之殿瞻。
诸急攻,昼夜不息,控弦数十万,矢集其垒如猬毛然。
士气奋厉,争欲先登,机石梯隧,咸皆竭力。
五月朔,其城危甚,上虑城破,屠其旄倪,勒兵稍却。
自草诏继元曰:「朕悯百姓无乐战之心,示生全之路。
但速归降,必保富贵,一城生聚,获全安焉。
两途尔宜自择」。
癸未夜漏始下,继元遣使上表纳欸,束身请罪。
夜漏未尽,上幸太原北城台,张乐宴从官以受降
继元率伪官属,白衣纱帽,俯伏待罪,诏并释之。
即赐继元袭衣、玉带、鞍勒、马、金、银、绵、䌽等甚厚,伪官各赐衣带器币有差。
继元至,亲抚劳之,继元叩头谢更生之恩。
已而,从官诣行宫称贺,大赦河东等内,贷囚给复。
得州十、县四十一、户三万五千有畸。
百姓既免伪国诛求之苦,而沐浴上行之化,鼓舞驩呼,腾沸道路。
继元以宫妓百馀人来献,上命分赐立功将校
复降诏毁太原旧城,归平晋县,以榆次县并州,迁其士民于新邑
遣使如京师告宗庙。
国家自肇伐诸伪邦,以至此举,其降王而下悉多原其凶慝,又从而爵禄之。
尧舜之仁义,皆此道也。
上尝语宰臣曰:「河东盗据三十馀载,世宗、太祖亲攻不下。
朕决意除腹心之患,亦为二帝刷耻」。
上将至晋,语诸将曰:「我当以端午日置酒高会于太原城中」。
至癸未继元降,乃五月五日也。
丁酉诏:「并门底定,銮辂凯旋,宜崇众善之因,以纪一戎之业。
行在所创为佛庙,赐号平晋寺」。
御制《平晋记》并赋及五七言诗各一篇,睿藻浚发,皆得隽永之意,并刻石于寺。
祥符二年,改赐寺额为崇圣焉。
熙宁初,汾水溢,寺宇有淤毁者,其后守臣图上其状,而请新之。
皇帝追惟祖宗圣武之烈,于兹遂一天下,光昭上帝,全付统御之,普在此地也,其寺则锡福于彼之道场尔。
亟诏于府,属兴役事。
元丰己未岁七月,工徒云集,即其旧基外筑防以围之,预护水患,首尾千尺,举跬高丈有五尺。
中建殿堂,轮焉奂焉;
周庑还洽,如翼如翚。
御制碑殿据其端,钟楼峙于东厢,经阁聂于西序。
至癸亥岁七月告成,无虑三百六十馀楹。
皆金碧丹雘,彩错照烂,足以仰奉皇帝孝公继志之景略,显扬一代成功之迹于无穷矣。
左右馀地列净防十区,安处徒众。
其后壖垣,又为馆舍数十楹待使客。
惟经营就绪,则匠禅其巧,而奔走僝功,有师献其力。
计工仅十万,而糜镪一千三百六十八万馀。
守臣奏功之毕,愿得金石刻记其本末,诏于方来。
皇帝可其请,以命臣绛,拜手稽首陨越于下,谨献铭曰:
天有显道,阴骘下民。
作之君师,率俾之仁。
畴戾于是,搆忿人神。
唐季辟王,政失不纲。
取侮万国,敢或狂猖。
一有唱者,群慝堂堂。
颠反莫植,威势潜移。
庙社以覆,县县倾隳。
五代祸缠,几六十年。
赤子罹毒,讫无所天。
盗据壤地,十姓僒跧。
帝悯其然,明命有属。
诞生元圣,黄帝裔族。
艺祖神宗,并受天禄。
同气一德,畀人盛福。
或运之筹,或推其毂。
及周之禅,内外晏晏。
大计休成,神宗攸赞。
运祚之隆,前古之冠。
艺祖曰嗟,帝既眷予,授予权位,使靖亘区。
念昔之敝,兵分内虚。
悉罢藩镇,乱根乃除。
孰敢不听,必剪必锄。
首灭荆楚,次殄湘湖
平荡荆蜀,粤刘禽伏。
金陵既夷,系为臣仆。
蠢尔伪汉,负固阳曲
戎辂亲征,摧拉凭凌。
时则部众,病暑弗胜。
因诏班师,缓彼羁缨。
神宗践祚,威灵继震。
曰闽曰吴,纳土来觐。
帝顾,罄以驯顺。
惟予所慨,独在孤晋。
艺祖诿我,俾我武。
亟诏群师,要之必取。
亦既累月,捷书未睹。
省方之行,因幸并土。
言观其师,爰赫斯怒。
躬御戎衣,亲抚诸将。
号令雷霆,士卒跳荡。
梯冲云飞,矢石飙飏。
万众一心,彼曷能抗。
城欲坏焉,上仁轸怆。
虑尔生聚,肝脑涂地。
麾毕稍却,彼强何俟。
训敕继元,安危孰计。
临难能悔,全国必宥。
匪惟宥之,畀尔富寿
继元奉诏,是夕请罪。
束身来归,赦收大憝。
锡福斯宠,下逮贱猥。
天子曰都!
统一寰海。
干戈既戢,是谓大凯。
悍顽馀沴,化为大和。
发政施令,莫匪可歌。
大平景铄,如山如海。
鸾舆将旋,载瞻御垒。
惟予驻跸,武成于此。
勿废兹土,示朕攸履。
俾建佛庙,介是多祉。
于赫威神,睿藻云记。
俾永厥垂,用戒不轨。
巍巍灵宇,宜不败摧。
水溢而毁,晋民所怀。
畏之赖之,儗于轩台
守臣言状,帝命亟来。
属役于府,颁费于公。
徒出农隙,巨防隆隆。
华构中峙,奂焉楚宫。
净防旁列,清流所容。
亦既告戒,彼守奏功。
皇帝曰咨,显我先烈。
传言万代,俾植珉碣。
爰诏下臣,虔书盛节。
臣绛拜手,承旨陨越。
顾匪能文,黾勉肆笔。
奉若圣孝,无华惟质。
讵丽炳明,如揭白日。
按:嘉靖《太原县志》卷五,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